第535节
从宫门过来,元守直一直跟着他和周经,虽然三人算是好友,但到底亲疏有别。正因为元守直这个大灯泡在,马文升这一路上都没怎么跟周经说话。
马文升和周经一个是兵部尚书,一个是户部尚书,平日里见面肯定会为人留意,这次难得凑在一起进宫,本来想要说说关于户部盗粮的案子。
这案子背后牵扯甚大,涉及到地方军政大员以及朝廷六部中的一些蛀虫。正因为牵扯面广,此案才一直秘密进行,因为从马文升获得的情况看,此案跟外戚张氏有莫大牵连,就算不是张鹤龄和张延龄兄弟做的,背后也有他们的利益纠葛在里面。
除了二人,别人根本就不敢打朝廷库粮的主意,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大罪。
马文升悠然道:“或者跟你想的一样。”
随后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显而易见的事情,弘治皇帝召见张懋,绝不可能单单只说殿试后赐宴进士之事,肯定包括这次盗粮案。
张懋怎么也是执掌兵权的勋臣,属于皇帝信得过的人,有些话皇帝不方便跟文臣们说,但这种心腹,还是要召来说说话,询问一下意见的。
马文升看了看元守直,当作提醒:“陛下这几日躬体有恙,一会儿可要小心回话。”
说什么皇帝身体有恙是假,其实心烦意乱才是真,主要是这些天皇家的事情多少有些不顺。
一来是小公主刚刚夭折,这让皇帝和皇后心情沉痛,再加上太子朱厚照生病,御医那边鸡飞狗跳,看样子病得不轻。
怪就怪朱厚照从小娇生惯养,有个弟弟出生不久就死了。作为弘治皇帝的独苗苗,未来的天子,而且老爹老娘是患难夫妻,相敬如宾,对他格外宠爱,从小就喜欢东奔西跑。
按照御医的说法,太子是染了病邪回来,其实就是生了不知名的怪病。
皇帝那边正为女儿夭折、儿子生病头疼,这头府库盗粮案发,朝廷一合计,头些年朝廷所失库粮,足够养活十几万大军,要不是马文升领兵征战西北,还真没人知道原来地方粮库如此空虚。
这还不算,举行科举考试选拔人才,礼部会试又发生鬻题案,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将唐寅、徐经这等涉事人拿下还不算,现在舆论又说朝廷偏袒,主考官程敏政没被下狱,同时会试会元也可能牵扯进鬻题案中。
就在这节骨眼儿上,眼看春汛又要到了。
弘治皇帝当天子这些年最大的心病还是在如何治理黄河,一到春汛,黄河基本要出事,谁去主政都没用。
众臣进入文华殿内,天子早早就到了。
三位内阁大学士站在最前面,马文升拿着笏板走在当中位置,等所有人站定,弘治皇帝仍旧在看龙案上的奏本,显得无精打采。
弘治皇帝是成化帝第三子,同时也是成化帝唯一活到成年的儿子,他的母亲不过是宫中宫女,为成化帝临幸之后生下他,到他六岁时,成化帝才知道有这个儿子,立他为太子,但随即他的母亲便暴死。
众所周知,成化帝一辈子最喜欢的女人是万贞儿,甚至在万贞儿死后不久,成化帝便相思成疾而去,弘治皇帝就算是自幼被立为太子,也是生活在皇宫权力斗争的阴影下,而他与张皇后能相敬如宾,也正因为如此。
弘治皇帝朱祐樘十八岁继位,到此时年不过三十,还算年轻,不过他身体因为童年经历体弱多病,曾一度相信佛道养生之术,轻信妖言惑众的太监李广。
就在去年,李广劝朱祐樘在万岁山上修建毓秀亭,结果亭子刚修好,小公主便夭折,李广畏罪自杀。朱祐樘竟然相信李广家中有什么天书,派人找寻,可天书没找到,却发现李广受贿的证据,原来朝中许多大臣给这个得宠的太监送礼,朱祐樘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识人不明。
刘健作为内阁首辅大臣,见弘治皇帝对一众朝臣爱搭不理的模样,先行行礼道:“臣等,问躬安。”
众大臣皆都躬身行礼。
朱祐樘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在场之人,道:“朕躬安,平身叙话就是。”
众大臣皆都直起身子,不过要低着头,不能与天子对视。朱祐樘让秉笔太监将一份制诰转呈给刘健,道:“朕明日所颁之诏书,与众卿家一览。”
在场的大臣知道,这是弘治皇帝明天要对众参加殿试的贡士所发的制诰。
天子亲自作为出题者和监考者举行殿试,选拔进士,首先天子要对众参加考试的贡士说几句话,这些话就好像是演讲稿一样,既要文采斐然,还得表现出天子的威仪,以及天子对众贡士的礼遇和期盼。
这种诏书,一般都是由内阁大学士代为草拟,皇帝拿到后,到时让太监宣读便可,并不一定非得要皇帝亲笔所就。
但这次己未科殿试,弘治皇帝显得格外重视,居然亲自草拟诏书,让大臣来提出意见修改。
刘健作为内阁首辅,先行看过,再传阅与在场众多大臣,除了李东阳和谢迁两位次辅和翰林学士需要认真推敲上面的字眼外,别的殿试读卷官只需要将文章通读一遍即可,因为就算要修改这篇制诰,也论不到他们。
等所有大臣都传阅完毕,制诰重新回到朱祐樘手中,朱祐樘道:“众卿有何见地?一并说来……”
弘治皇帝这番话看似问这篇制诰的内容,但其实咨询的是本次礼部会试鬻题案。
从弘治十二年开始,朱祐樘留中不发的奏折明显增加,甚至惹来外间的非议,说是内阁大学士堵塞言路,但其实是朱祐樘治国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近来开始走下坡路。
鬻题案发生后,李东阳及时把鬻题案大事化小,甚至上奏朱祐樘,但朱祐樘却把案子给拖了下来,没把程敏政下狱拷问,反倒将举报人华昹,以及两名涉事的考生徐经和唐寅给下狱,颇令人费解。
就在众人缄默不语时,突然有方正敦厚的声音传来:“臣以为,科举取士为国祚之本,涉事人等,必须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虽然众大臣都没侧头,却知道说这话的是刑部尚书白昂,正法纪正好是刑部尚书的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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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写到这儿,这段情节本想一笔带过,但如果不把朝廷形势说清楚,沈溪参加殿试不会让人信服,所以尽管有拖戏之嫌,天子还是得咬牙写。
估计还有一章就进入正题,天子虽然很累了,但不想休息,先把这章写完,明天就会是畅快的情节了!)。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
第四一七章 涉险过关
<""> 朱祐樘借着制诰问询众大臣关于礼部会试鬻题案的处理结果。
眼前文华殿内,七卿中除了礼部尚书徐琼外,其他人都来了,朱祐樘趁机问他们处理意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真正就事论事,关于礼部会试鬻题案,只需要给天下士子一个交待即可,因而才在查无实证的情况下将唐寅和徐经下狱。
可按照法理来说,要治谁的罪,应该是先有人证、物证,随后才能问罪,现在仅仅根据都穆的诬陷之言,加上华昹的一份奏本,就匆忙将唐寅、徐经下狱拷问,本身就与法理不合。众大臣难免会想:“你白昂堂堂刑部尚书,应该劝陛下依法办事,怎能为了片面强调正法纪,而令无辜之人受屈?”
在明朝,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作为三司衙门,负责大小案件的定谳,可如今唐寅、徐经和华昹所下的并非三司衙门,而是诏狱,就算是在场高高在上的大臣,也都对大明朝的诏狱有所忌惮。
如今唐寅和徐经尚未被定罪,但只要进了诏狱,严刑拷打之下什么口供得不到?
按照白昂的意思,无论是谁,只要跟这案子有关,不管有罪没罪先拿下再说,虽然有些不合情理,但却是让天子士子闭嘴的最好办法,这符合儒家思想的中庸之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舆论指向谁我拿谁,这样舆论自然就会平息,朝廷也就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