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4节
有些事,其实不用亦思马因考虑太多,也大概能明白为什么达延部的士兵会对明朝俘虏如此憎恨,非要闹到赶尽杀绝的地步。
先是本次鞑靼兵马入侵中原的态度,并不是为了掳劫,而是为了攻取城塞,最后一举拿下明朝京师,重新占据大明万里河山。
在这种指导精神下,接收太多俘虏会严重影响行军度,最好是过一城屠一城,将这些城塞彻底变成死城,如此不用留兵马驻守,方能做到无往而不利。
亦思马因很担心这一点,他清楚历史,当初蒙古攻宋数十年而不得,后来元朝建立,改变了屠城这一血腥的侵略模式,才最终夺取宋朝的疆土……屠城太过简单粗暴,非常不利于收服民心。
至于达延部屠杀战俘,还有个原因,就是沈溪在之前的土木堡战事中,俘获了不少鞑靼兵马,其中也包括少量达延部的骑兵,这让达延汗部高层有些惊恐和恼恨。
自明朝一统中原以来,蒙古与明朝交战不计其数,但一次被人俘虏上千兵马,这种事之前还从未生过,鞑靼人报复的手段非常直接,你沈溪不是俘获我大批人吗?那我就杀你们的袍泽,以此来安定军心。
这种稳定军心鼓舞士气的方式,在亦思马因看来异常的愚蠢可笑。
亦思马因并不清楚汗部王旗所在,所以他进城之后,需要走走停停不时打望,以便确定方位。
很快就有汗部的重臣过来迎接,就算亦思马因再不受巴图蒙克的待见,但他毕竟是草原上一个拥有十余万人口的大部落的族长,在蒙古各部中拥有崇高的地位。
前来迎接亦思马因的将领,名叫苏苏哈。
苏苏哈是达延部一员猛将,以亦思马因所知,这苏苏哈在之前天城卫与明朝大同、太原两镇兵马的交战中,跟随大汗的长子图鲁博罗特立下大功。
苏苏哈原本就傲慢无礼,此番见到亦思马因更是眼高于顶,老远就招呼:“国师,大汗让你跟我走!”
乌力查当即就抽出佩刀,而苏苏哈身旁的人也不甘示弱,两边都是手按在刀柄上,呈现出一言不合就要大动干戈的姿态。
就算乌力查冲动,亦思马因也不会容许他做出傻事来,这里可是达延汗部的地盘,在城里动手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请前面带路吧!”
亦思马因说了一句,乌力查才愤愤然将手放下,另一边的苏苏哈则不屑地撇撇嘴,然后勒转马头,一行往王帐所在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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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八章 汗部大会 中
亦思马因抵达城中的汗部王帐时,才知道汗部大会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
作为国师,亦思马因在对大明作战中,从谋划到出兵,几乎都是他一手操办,可谓劳苦功劳。
就算不说功劳,亦思马因本身便是鞑靼部落中仅次于达延可汗巴图蒙克的二号人物,但巴图蒙克以及其余各部族的族长显然没给他面子,在他这个国师到来之前,就开始举行汗部大会了。
王帐异常宽大。
这次汗部大会,过来参加的部族族长大概有六七十人之众,其中大部分族长都只能站在后排……草原上只有能独立组建出五个千骑队伍的部族,才有资格坐在前面,跟巴图蒙克叙话。
草原虽大,部族虽多,但生存环境非常恶劣,人丁不旺,明朝对草原封锁得越是厉害,草原人生存环境就越被压缩。
再加上之前几年草原陷入内乱,死伤颇多,此时能坐到前排的部族首领,加上亦思马因在内也不过才六人,此外还有个亦不剌,但此时亦不剌已率兵马杀到居庸关之下,无暇前来出席大会。
“国师到!”
亦思马因的部将乌力查没有进入王帐的资格,只能留在王帐之外,目送自己的族长进入装饰豪华的帐篷。
亦思马因的部族,在鞑靼各部族中,属于仅次于达延汗部的大部落,亦思马因在汗部大会上的地位,照理也仅次于大汗巴图蒙克。
蒙古草原一直到巴图蒙克执政的前半段,奉行的都是可汗和太师联合执掌权柄的制度,之前曾让明朝饮恨土木堡的瓦剌首领也先,也并非是草原上的正主,而只是黄金家族赐封的太师。
太师并不一定要是成吉思汗的后人,在草原上,一般是最大部族的族长来担任这个职务。作为草原上的共主,可汗为了平衡各方的关系,令最大的部族臣服,只能用赐封太师的方式来笼络。
亦思马因进到王帐之后,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行礼,唯独坐在大帐中间的达延可汗巴图蒙克,以及达延汗的几个儿子和亲近将领,才不需要向亦思马因行礼,而此时引导亦思马因到来的苏苏哈,便趾高气扬地站在巴图蒙克身后,用不屑的目光看向亦思马因。
巴图蒙克身着盔甲,披着大氅,此时的他已不再是那个登基时被自己妻子掌握军政大权的稚子,而成为蒙古部族的实际掌权人。
通过此次攻明,达延部成为草原上最大的部族,曾经兴盛一时的小王子火筛,此时也已成为丧家之犬,在宁夏卫连吃败仗,部族实力大损,要想保住以前漠南蒙古霸主的地位估计很难了。
巴图蒙克长着一张四方脸,眼睛很小,鼻梁却很高,即便才三十岁上下,看起来却饱经风霜,留着个山羊胡,额头皱纹很深,加上黝黑的皮肤,显得过于老成,就好像中原五十岁上下的人。
草原生存环境太过恶劣,人的寿命普遍较短,即便是像巴图蒙克这样大权在握自以为天命所归的可汗,岁数也很难超过四十岁。
对于草原人来说,三十岁不是年至而立,而是到了知天命的年岁,随时都可能病殁。
“国师,久违了!”
即便达延汗部将领苏苏哈对亦思马因不够尊重,但巴图蒙克还是保持了对亦思马因起码的礼重。
作为草原各方共同尊奉的大汗,就算有小心思,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一个部族的族长甩脸色,即便他感到自己老迈,希望为儿子铲除障碍,从而动了拿下亦思马因的心思,但毕竟现在是一致对外的时候,在明朝的地界冲突,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亦思马因上前,在巴图蒙克面前抱胸行礼,表示他对大汗的敬重。
“国师,你这是兵败撤回了吗?”
就在亦思马因准备前往巴图蒙克左手边空着的垫子坐下,正式参加汗部大会时,王帐内不知是谁出声质问他。
亦思马因鹰隼般的眼眸环视王帐一圈,冷冷地说道:“我路兵马前锋如今已至居庸关下,何曾有过兵败之事?”
此时王帐内,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亦思马因看到众部族族长看向他的眼神非常古怪,似乎在他进入王帐之前,曾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他成为了众矢之的。
一致对外的时候,蒙古草原上各部族必然要齐心协力,可一旦涉及到利益分配,各部族之间的关系就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融洽了。
在场很多族长,仗着巴图蒙克撑腰,都想站出来质询亦思马因,但他们又怕自己的部族被达延部拿来当枪使,所以他们说话都很谨慎,即使是在抨击亦思马因有意瞒报前线情况,也没有敢光明正大以自己部族的名义跳出来公然指责,只是躲在人群中发话,这样一来亦思马因就不会把他们当作是出林鸟对付。
巴图蒙克一抬手,王帐里登时鸦雀无声。达延汗目光严峻,盯着亦思马因的眼睛道:“国师,你曾跟本汗言明,先行攻取宣府,为何中途变卦,在包围宣府数日后才又出兵张家口堡,待张家口堡城破后方回兵攻宣府?”
所有人都看向亦思马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