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6节
沈溪抵达九江府城以北的浔阳江码头时已经临近黄昏,九江知府张航以及本地官绅数百人已在码头等候多时。
张航如今四十出头,在九江知府任上已满三年,如今正接受吏部考核,很可能会调到其他地方任职。
见到本省督抚,张航自然无比巴结,亲自安排人手为沈溪刻好歌功颂德的牌匾,此时就等候在码头外面,只等沈溪下得船来,就燃放鞭炮,敲锣打鼓大肆欢迎。
沈溪原本就没打算进九江府城,更何况如今到了自己的地头,根本就不用顾忌太多……我的地盘我做主,我想进城就进,不想进就不进,谁能把我怎么着?
沈溪下了船,身前身后簇拥的侍卫不少,但码头上迎接的人似乎更多,等九江知府张航走到沈溪面前,向沈溪恭敬行礼后,沈溪看了一眼码头上人头攒动的景象,问道:“张知府,你这是作何?本官只是上任途中偶经此处,何至于要如此劳师动众?”
张航陪笑道:“沈大人,您乃翰苑之臣,地位尊崇,不知此等穷乡僻壤之地的习俗,每逢大人物到来,阖城百姓必拖家带口出迎。九江子民从未曾见过督抚大人,都等着瞻仰您的风采,向您请安问好!”
张航说着,想往沈溪身前凑,似乎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沈溪说。
跟随沈溪南下,准备抵达武昌府后再折道广州府的马九走上前,挡在了前面,阻止张航靠近。
张航见状连忙后退一步,连沈溪身边一个随从都不敢得罪。
沈溪挥挥手道:“本官说过了,只是居住在码头的驿馆内,暂且就不进城了。明天一早我就会继续乘船上路,赶赴武昌府,时间紧急,恐无暇与本地士绅联谊。来人啊,开路!”
此时此刻的沈溪,显得非常不近人情,对此张航颇为无奈,连准备好的牌匾都没办法送上。
张航身后跟随他一起前来欢迎督抚的幕僚和乡绅,都在等张航为他们引荐朝中鼎鼎大名的沈中丞,结果张航没把人请来,眼睁睁看着沈溪带着人往临近码头的江岸驿馆而去。
这下在场的官员和士绅都急了。
因为之前为了迎接沈溪,地方官府做足了功课,筹措的银子远多达数千两,就是为了能让沈溪到九江府后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张航回到人群中,一名年老的士绅走了过来,问道:“张知府,您看这如何是好?”
张航本来就一肚子火气,闻言怒道:“你问本府,本府问何人?难道你未瞧见沈大人根本就不加理会,直接前往官驿吗?这位可是堂堂的沈中丞,连藩台大人见到也得毕恭毕敬,岂是你等说见就能见到的?”
周围的官员和乡绅颇为无奈,他们心想,知府大人您之前跟我们摊派银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煞有介事地告诉我们,沈大人多么的平易近人,说我们出了钱就可以近距离接触沈大人,让他对我们九江百姓多一些庇护。
现在倒好,原本我们想找一个大靠山,现在却连人家的冷屁股都贴不着。
眼看沈溪已往驿馆去了,张航特地派出府衙的官差前去保护,虽然沈溪在礼数上对本地官绅有所怠慢,但地方上最基本的安保工作还是要保证的。
张航把幕僚招呼到身边,小声问道:“之前不是让你们探听过,这位沈大人有何爱好吗?”
其中一位幕僚回道:“知府大人,获悉沈大人将路过我们九江府方才三日,这短短的时间我等从何而知?”
见一众幕僚束手无策,张航忧心不已,旁边一名五十多岁的乡绅主动凑过来道:“草民有个远房亲戚在顺天府衙门办差,听闻沈大人军旅出身,对于古玩字画并无研究,倒是对兵器甲胄多有涉猎,不如找一些宝刀、宝剑相赠,以表诚意?”
刚才说话的那位幕僚啐了一口,道:“呸,你那亲戚真是该死!沈大人是什么身份?那可是三元及第的状元,翰林出身,刚一做官就是从六品的史官修撰,知道否?沈大人乃詹事府东宫讲官,太子之师,就算领兵也是文臣,你送宝刀宝剑去,岂非要让沈大人难堪?”
张航原本没太多主意,这会儿听自己的幕僚跟老乡绅吵起来,越发地烦躁不安,呵斥道:“闭嘴,赶紧回城一趟,通报说沈大人今日不进城了,让百姓先行散去,再筹措些稀罕之物,给沈大人送去!”
刚才幕僚还凶巴巴斥责乡绅,闻言问道:“知府大人,不知该给沈中丞送些什么才好?”
张航怒道:“送什么都行,酒色财气,有什么送什么……对了,刘员外家里不是有个貌美如花的闺女么?这次他想来被我拒绝,你告诉他把闺女送到官驿沈大人房中,以后刘家想做九江府盐引买卖,本府准了他!”
从人群后传出个声音:“张知府,小人府上刚收下一名义女,不但貌美如花,且才艺过人,不知……”
张航恼火地道:“谁人再自作主张,本府一律以藐视钦差定罪……快去,按照本府的话行事,旁人不得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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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五章 未知最可怕
沈溪抵达九江府治所所在的德化县城,并没有应九江知府张航所邀进城,而是选择在江岸附近的官驿入住,让九江官员和士绅百姓无比失望。
沈溪入住的江畔驿馆,属于沿江水道驿馆,并不在九江府城之内,距离城墙大约还有两里地。
提前前来打点的人安排得很周详,沈溪住进去后,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饭菜、热水均已备妥,桌椅板凳乃至床榻上的被褥全都换了新的……此行沈溪到哪里都是最顶级的接待,没有任何人敢怠慢。
此事官驿外代表南康府衙前来送礼的官差,被马九带着人阻挡在外。
等马九大汗淋漓回来,沈溪正在一楼大厅的饭桌边吃晚饭。
官驿其实跟客栈差不多,只是只有过往的官员和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才有入住资格。当日九江知府衙门特别交待,除了沈溪外,其余客人一律换到别的驿站,所以沈溪入住时里面没有旁人,很快一行便将整个驿站给占满了。
沈溪抬起头打招呼:“九哥,坐下来一起用餐?”
马九赶紧行礼:“不敢!”
沈溪笑着说道:“有什么不敢的,你我相识于微末,凑一块儿吃饭怎么了?没有旁人在,九哥只管放轻松就是。”
“咱们从京师出发,走了差不多快一个月了,眼看就快到武昌府。从九江府往上,水流湍急,依靠风力行船有些困难,我在想,要不接下来就走陆路,这样方便之余,也更安全一些?”
马九对于行程没什么意见,不会随便发表评论。
沈溪让马九坐下,又让人送上碗筷。
马九有些神思不属,端着碗却没有下筷,沈溪问道:“九哥,你是在想小玉姐吧?之前我让你把小玉姐带上,你坚决不允,说留在府中更好。现在舍不得了吧?”
马九回过神来,摇摇头道:“老爷,您多心了!小人只是在想,为何您此番也是出任督抚,却跟上次前往梧州任闽粤桂三省督抚的情况截然不同?”
沈溪笑了笑,问道:“哪里不同?”
马九一脸迷惘:“之前您往东南去,一路上都没人理会,沿途十分辛苦,且到了地方后,地方官府爱搭不理,很多时候前往府县衙门都无人接洽,不见谁主动出来帮忙。但现在,就算不是老爷治下的地方,官员们也无比热情,若非老爷坚持不收礼,恐怕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人运送随身物品了!”
沈溪起身给马九碗里夹了一筷子卤猪耳朵,脸上带着讳莫如深的笑容,坐下后正色道:“九哥,你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接下来估摸着你得不时出去应付那些前来送礼之人,一晚都休息不好……”
见马九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沈溪只得解释:“这么说吧,这次我前往湖广上任,地方官员对我唯恐怠慢是有原因的。这年头,名望和权势地位缺一不可,否则即便你有一身官皮,也没人惧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