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6节
即便苏敬杨再笨,也明白眼前是巴结沈溪这位大人物的绝好机会,赶紧表态:“沈大人谬赞,这是末将应尽的义务,藩司中人……”
苏敬杨还想接着说几句,沈溪却摇了摇手。
沈溪知道苏敬杨怕郭少恒脱罪后会对他进行打击报复,所以准备把问题说得越严重越好,其实这问题沈溪比谁想的都清楚。他笑着说道:“本官定会严肃处置,苏将军只管听从本官号令便可!”
苏敬杨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一个正二品武官能跟在正二品文臣身边当个随从,这在苏敬杨眼中是天大的恩德,似乎一跃而成为总督大人的亲信,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自土木堡之变以来,大明朝的武将逐渐没了地位,除非能获得世袭的爵位,方扬眉吐气。但即便如此,朝中勋贵见到文官也要低声下气,大明如今是文官治国,历史上几十年后位居正一品的后军都督府右都督戚继光,在面对张居正时总是谦卑地自称“门下走狗小的戚某”,武将地位低下可见一斑。
沈溪带着人进了总督衙门,苏敬杨凑上前提醒:“沈大人,城中以文家、钟家为代表的世家大族窃占民田,强抢民女,欺行霸市,跟藩司衙门一起做了不少为非作歹之事,此番马藩台中毒,多半是他们所为。请您下令,将这些土豪劣绅一并查抄!”
沈溪打量苏敬杨一眼,心想你居然也懂得斩草除根的道理。
“好。”
沈溪点了点头道,“此事就交由苏将军派人办理吧,不过苏将军你得留下来,陪同本官一同审案!”
苏敬杨本想自己亲自去,如此多少能抄没些银子中饱私囊。但现在沈溪却让他派人,估计还会从总督府抽调人手监督,摆明要断他的油水。如今沈溪骤起发难,一举铲除地方官绅,他不敢造次,只能按照沈溪要求,让那些包围世家大族宅子的官兵开始着手进行逮捕和查抄行动。
总督府大堂,沈溪刚刚坐下,一名书吏出列提醒:“沈大人,您如此做是否太过武断?城里士绅,并非所有人都巧取豪夺,如此一锅端,恐人心不服!”
沈溪连头都不抬,一摆手,马上出来两名侍卫,将说话的书吏拿下。书吏一脸惶恐之色:“沈大人,您这是作何?”
“作何?先问问你自己吧,本官身边,居然有布政使司衙门的眼线,说起来都荒唐……哼哼,你们留下,难道不是为了监视本官吗?现在本官如你们所愿,让你们回布政使司衙门效力……”沈溪撇撇嘴道。
那书吏哭笑不得,布政使司衙门惨遭横祸,从上到下几乎无一漏网,此时让他回布政使司,等于是一同被拿下问罪。
“大人,饶命啊!”
书吏哀嚎着央求两句,却没什么用,很快便被押出大堂门口。
苏敬杨见到这一幕,顿时醒悟沈溪早就知道布政使司方面的龌蹉手段,但他心中仍旧不解沈溪为什么要在事后才出现,而不在事发时主动出来调度。
只有沈溪才知道,他之前一些列动作,不过是在防备苏敬杨。如果苏敬杨肯听话,出兵平定地方官绅势力,沈溪不介意出来主持大局,但若苏敬杨阳奉阴违,沈溪只能趁夜离开武昌府,往南昌府而去。
现在是苏敬杨主动投靠,对城里士绅痛下杀手,局势已经明朗,沈溪才现身。
而且,沈溪准备让苏敬杨来办案,定布政使司衙门一众官僚的罪,他可以在一旁指点,却不能亲自出面处理,关键在于沈溪以前在闽粤之地做了不少僭越的事情,估摸朝廷那边早有言官等着抓他的小辫子。
你们御史要找事,只管针对湖广都指挥使苏敬杨去,与我无关!
沈溪说是要审案,却没有立即提犯人上堂,在大堂上埋头书写着什么。黑灯瞎火的,沈溪所写又是蝇头小楷,苏敬杨根本瞧不清楚。
苏敬杨等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沈大人,不是要审讯布政使司的人吗?”
沈溪道:“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没有布政使司中人谋害朝廷大员的证据,能给他们定罪吗?”
苏敬杨仔细思索一下,忽然觉得自己行事太过鲁莽,郭少恒等人毕竟是从三品的文官,谋害马中锡和前右布政使的事就算是郭少恒指使,背后也会有人撑腰。现在连凶手是谁都不知,怎么给郭少恒等人定罪?
苏敬杨紧张地问道:“沈大人,那当如何?”
沈溪似笑非笑地看向苏敬杨:“苏大人能做的事情可不少……比如说,先去找一些证人,证明的确有人在藩司衙门的水井或者是饭菜茶水中下毒,再让这些人出面指证郭参政等人。只要罪证确凿,届时不管他们认罪不认罪,都得乖乖伏法。”
疯了,一定是疯了!
先把人拿下,再回过头找证人,还要让证人出面指证郭少恒等当权官员,怎么可能会有这等事?
苏敬杨哑然失笑:“沈大人,这可能吗?”
沈溪沉声道:“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容易却也容易,全看苏将军是否尽心办事。本官对苏将军可是非常看好的,不知苏将军是否愿意为本官分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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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五五章 不劳亲自动手
沈溪的谆谆善诱,说白了就是诱导苏敬杨主动配合办案。
没证据,你给我找证据去,确凿的人证、物证你找不到,给我找几个回来诬陷郭少恒和文家、钟家的人你有没有?
即便苏敬杨自问是个杀伐果断的人,但在明白沈溪的暗示后,依然不可避免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他敢做的事情无非是领兵作战,但这一点沈溪比他更强,全国上下可以说大多数军将都愿意在沈溪麾下做事。
而沈溪敢做的事情,就比如说诬陷文官,他可没那胆色。
苏敬杨迟疑了:“沈大人,真要如此吗?”
沈溪冷声道:“本官刚到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找不到可以信赖之人,如果苏将军不想帮本官分忧,本官也不勉强!”
苏敬杨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想:“我都已经做到这份儿上了,现在不听沈大人的指示,该听谁的?不就是摆藩司衙门那些赃官一道吗?现在我不出手,难道等他们缓过气来对付我?”
苏敬杨当即一狠心:“沈大人,您只管吩咐,需要怎样分忧,找怎样的人作证,末将都可以办到!”
沈溪微微一笑,摆摆手道:“不急,今晚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来!苏将军有时间的话,安排人把臬司衙门的人请过来,本官有巘狱上的事情请教……”
……
……
沈溪不是为了顾惜羽毛而拘泥之人。来到这时代,沈溪深切地体会到弱肉强食的道理,虽然之前中毒的只有马中锡,但若这次他不把郭少恒等人彻底铲除,谁敢保下个中毒吃哑巴亏的不是他?
他本不想跟地方官员一般见识,但现在无异于被人把刀架到脖子上,逼着他必须这么做。
沈溪根本不愁藩司和臬司衙门那边会反击,在湖广,他这个两省总督乃是文官中当之无愧的一把手,又拥有实际的调兵权,军队中在他之下仅有都指挥使司指挥使苏敬杨。现在苏敬杨既然投效,沈溪军权在手,等于是操持刀柄,湖广之地山高皇帝远,郭少恒等人可以说求助无门。
湖广按察使司按察使张运铭带着惶恐不安的心情到了总督衙门,这会儿沈溪已经把整理好的东西记录于公文上,交到张运铭手中。
张运铭比之郭少恒,年轻许多,但也年过四旬,在湖广,他的官秩要比郭少恒高上半阶,但因臬司主要负责湖广行省的刑名按劾之事,兼具司法和监察职能,无法染指行政大权,所以论实权不及郭少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