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4节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在之前十几天时间里,全州、兴安、灵川、义宁、灌阳等县城相继失守,桂林府全线告急,地方兵马要么南撤,要么死守桂林府,等着朝廷援军到达。而此时两广总督所部兵马尚未征调北上,只有沈溪这一路在宝庆府,距离桂林有六七百里地,但大都是翻越崇山峻岭的山路,一时间鞭长莫及。
苏敬杨见沈溪不说话,立即出言指责:“急什么,有大人在,还能让桂林府城出现差池不成?桂林府周边有几十个千户所,驻军数万,我就不信区区一群草寇,能攻得下堂堂广西省城!”
道理是这样,省城防备的确不像是地方府县,光是桂林府便有广西护卫、桂林右卫和桂林中卫这三个满编卫,再加上临近的柳州府柳州卫、南丹卫,以及周边十几个独立千户所,加起来一共有四十多个千户所,拱卫桂林府应该问题不大。
但问题是,桂林府始终不是中原大城,在大明,桂林已属于边远地区,这里山川丘壑众多,地方上少数民族聚居,大明中期广西三百万人口,其中汉族只有一百万,大部分还是军户,可见统治之不易。
地方上的卫所很多武器装备都不齐全,城防更是无法跟中原腹地的省城相比,就算比之福建省城福州也有很大的差距。
沈溪看着地图,摇头道:“从我等此刻所处的宝庆府南下,往援桂林府,要么走靖州、怀远、柳州一线,要么走全州、兴安一线,这两条路如今均已被叛军占据。叛军扼守自湖广南下桂北的所有道路,从别处走,难免要翻越那些人类很难逾越的天险之地,实非明智之举!”
一位湖广都指挥使司衙门的幕僚主动出列:“大人,要不咱们兵马继续南下,先得武冈州,平定靖州之乱,消除湖广内部叛乱后再说其他的……”
谁的地界谁来管,站在一个地方官员的角度,这么做无可厚非,沈溪完全可以不管广西省治所在的桂林府临桂县城的危机。
毕竟临桂这样附郭府城和省城的大城市,不像普通州府的县城,不是几个叛军随随便便就能攻陷的,不如暂时留在湖广地界,先把地方上的叛乱解决再说。
这便是攘外必先安内!
自己的后花园都没太平下来,就想出兵去援助桂林府,这么做太过冒险。
沈溪点了点头,轻叹:“本官也觉得,临桂县城到底是广西省治所在,拱卫桂林府城的兵马足有数万,再加上数万户汉人军户,叛军断不可能轻易攻陷临桂县城。”
“但是……很多事不能以常理揣度,诸如全州、兴安、灵川一线居然全线失守,让本官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叛军兵马到底壮大到何等程度,能在北上宝庆府的同时,还出兵桂林府周边县城,难道有官军与叛军勾结,里应外合?”
一句话,就让在场武将面面相觑。
如同沈溪的分析,如果单纯只是地方叛乱,不过是几个、几十个少数民族村寨勾结在一起造反,打的旗号五花八门,根本形不成统一的指挥,以军户为主的汉人也不可能加入到叛乱队伍中。
如此一来,叛军攻占府、县主要目的是夺取生存资源,连打旗号闹分裂的野心都不敢有,更别说是去进攻省城,公然威胁大明朝廷的统治。
这实在不合常理。
但有一种可能,就是地方上有官员和统兵武将,跟叛军勾结,属于官民一起作乱,以至于桂北县城相继失守,叛军的力量逐渐发展壮大,进而威胁到了广西省城的安危。
马九犹豫良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出列问道:“大人,如今我们身在湖广境内,贸然去管广西那边的事情,是否……不妥?”
这番话令马九瞬间成为在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以前马九是那种很少说话,但办事极有效率那种,以前他可不敢在沈溪面前随意发表自己的见解,尤其是在摸不清楚沈溪的意图前。
这次在王禾、苏敬杨等将领面前,马九发言,在王禾跟苏敬杨看来,没什么不妥,毕竟马九是沈溪的人,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马九懂得驾驭火炮,还带着直属于总督衙门的几百兵马。
换了别人,沈溪或许早就喝斥,但既然是马九说话,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开口,沈溪自然要维护马九的尊严。
沈溪点头:“这话说得也对,地方上的叛乱,非只湖广一地,尚有云贵、广西等省叛军侵扰地方州县,残害百姓。本官以湖广、江赣两省总督之名,出兵南下,自然要以平息下辖地区叛乱优先。”
“既如此,那便按照之前计划,先出兵武冈州,暂且将肆虐宝庆府的叛军击败,走一步看一步!几位将军,都先回歇着,明日上午继续帮助百姓清理家园,修缮房屋,等下午等日头西斜气温下降我等便出兵,争取夜宿紫阳关。”
“就当我等不知广西地方危难,若朝廷有旨意协同调兵平叛,到时候再说!”
沈溪这么说相当于推卸责任。
连苏敬杨和王禾都明白,广西地方上的事情传到湖广宝庆府都需要十几天时间,传到京城尽管有八百里加急,时间恐怕也少不了,京城再有指示南下,还得要十几天时间,那时即便桂林府出现什么偏差,再让沈溪带兵去救,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要援救桂林府必须当机立断,既然沈溪没选择立即出兵,就说明沈溪对这一战并不看好,他也认为先平息湖广地面上的叛乱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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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四一章 两份文书
王禾跟苏敬杨都心安理得回去了,马九则留在中军大帐。他认为自己做错了事,不该在众将齐聚而沈溪又态度不明的情况下说话,让沈溪难办。
但沈溪一直在埋头看战报和地图,拿起一根炭笔写写画画,好似根本就没有发现马九的存在。
马九等了半晌,门口那边有声音传来,他忍不住和沈溪同时看了过去。
进来的是云柳和熙儿。
云柳已从厂卫情报系统的途径了解到桂林府的事情,但不知沈溪如何应对,于是将她调查到的更为详细的战报交给沈溪。
沈溪打量马九一眼,好奇地问道:“怎么还不回去歇着?”
马九神色间有些尴尬:“大人,卑职刚才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
沈溪一摆手,示意云柳和熙儿先到账外等候。
待二女退出帐门,沈溪才上前道:“九哥,你这话就见外了。你的提议虽未必全对,但能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战场上很多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有些事我觉得对,但未必便是最好的选择。”
“就好像现在的桂林府,怎么看都不至于到危难告急的地步,我领兵过去很可能吃力不讨好,别人未必领情不说,朝廷也会追究我僭越的行为,怨责我为何没将湖广地方叛乱先行平息!”
马九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大人,您这是安慰卑职吗?”
沈溪笑着拍拍马九的肩膀道:“没什么好安慰的,你跟着我出来打仗,能获得战功固然好,就算么有功劳,你是我身边人,谁敢看轻?不管怎样,平安回去才是硬道理,不然我怎么跟小玉姐交待?”
“我们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以后你在那些武将面前不用拘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次我采纳你的意见,暂时先平湖广地方叛乱,如果桂林府告急,发来公文向我求助,我再看看是否出兵。我先扫掉自己门前的积雪,再却管别人屋檐上的霜雪!”
马九稍微松了口气。
其实之前那番话他是在反复思忖后鼓起勇气说出来的,以他的出身,不敢在这种场合发言,但沈溪一再鼓励他,让他多思多学,终于有了一定胆气,不但在战场上勇于表现,也能挺起胸膛说话。
沈溪再次拍了拍马九肩膀,示意他回去歇息,马九恭敬行礼后退下。
等马九离开,沈溪才重新将云柳和熙儿招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