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3节
谢韵儿有些哭笑不得:“娘,相公已经是正二品朝官,朝中除非是那种有名望的阁老大臣,否则没法加封一品,就连谢阁老如今都只是正二品,相公做到正二品,已经没法再升了,除非要有什么机遇……听娘这么说,相公现在挂的是兵部尚书衔,领左都御史的俸禄,多半是加军职,方便相公在西南领兵……”
周氏兴奋地说:“对对,你讲的这些跟那姓张的知府说的差不多,好像是说管六个省的兵马,当时我还好奇呢……六个省,这中间有没有福建啊?”
周氏关心的不是沈溪的官到底有多大,而是有没有管着福建,自己如果回到故乡是否有面子,这才是她的逻辑思维方式,可以用目光短浅来形容。
“娘,您没听清楚到底是哪六个省,儿媳又没处打听,如何知晓这些?”谢韵儿有些郁闷,最后道,“稍后我便让人出去打听一下,不过相公同时领六个省兵权,想来地方叛乱应该小不了,相公在那边打仗,多半会遇到一些危险,真让人担心啊……”
之前谢韵儿还为沈溪升官感到高兴,但想到沈溪是因为南方战乱升官,内心不由担着忧虑,毕竟沈溪现在领兵去了战场,就算他再英勇神武,在战场上弓箭没眼,若有个三长两短,沈家老老小小不知该怎么办。
谢韵儿最怕沈溪在南方遇到什么未知的危险,到头回不来,即便只是受伤,也是她不希望看到的。
周氏笑道:“你这丫头,尽说丧气话,憨娃儿福大命大,我早找人给他算过了,他一辈子都大富大贵,没病没灾,能长命百岁,你只管放心跟着他就是,我们明天继续往武昌府去,他要领兵就由得他领兵,我们不管。到了他管辖的地方,咱不用太着急赶路,最好沿途多停靠几个渡头,把地方官都认识一下……”
周氏显得非常贪婪,儿子当了大官,现在自己到了儿子的地盘,当然要趁机捞一笔,否则对不起儿子头上的那顶官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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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一行准备在九江府休息两日便上路,但很快,一条消息火急火燎传到九江府,让周氏西行捞钱的计划受阻。
这消息对周氏来说算是“好消息”,但对于沈家人,尤其是沈明钧来说,却好似天塌了一般。
远在汀州府宁化县的李氏病危了。
周氏听到这消息,没显得多着急,她对坐立不安的沈明钧道:“相公,你别担心,之前不也有传言,说娘不行了,让咱回去看看吗?或许这次又是骗咱回去照顾家里人呢!现在沈家一盘散沙,就等着咱回去收拾烂摊子,你那些兄长没多少本事,一家都指望憨娃儿……”
沈明钧神色悲恸:“荷儿,你不能这么说,家里不会无缘无故给咱写信说这些,娘或许真的病重,上次咱离家的时候,娘就已经认不出人了,那时娘便长期病卧在床,这次咱可不能不回去!”
周氏有些不满,刚到儿子的管辖范围,要发个小财,那边宁化县老家就好像知道他们回来了一样,找人顺着江水来通报家里的闹心事。
李氏病危这件事,在周氏看来,十有是沈家人搞鬼,纯属子虚乌有。
第一四五一章 过问与否
无论李氏病危这件事是否系沈家人杜撰,沈明钧夫妇都要回乡探望,因为李氏是沈明钧的母亲,整个沈家辈分最高的人。
作为子孙,长辈病危,除非是像沈溪一样有特别紧急的军务在身,否则就算在朝为官,也需要回乡探望。
对于周氏来说,没法在儿子辖地作威作福,却要回汀州府探望李氏,让她很不甘心。
周氏叫来谢韵儿商议。
这年头孝道为先,不忠不孝根本就无法在世间立足,更何况如今沈溪已经入仕,作为父母和妻子,更是得注重孝道,否则就会被御史言官攻讦。在不得已的情况,一家人只能调头南下,逆赣江而上,前往赣南赣州府城赣县,再折而向东,在瑞金县的古城镇上岸,往宁化县而去。
即便武昌府就在眼前,沈氏一门也无法前去享福。
而此时的沈溪,尚未得到李氏病危的消息。
其实李氏病危的消息原本是要带给沈溪的,因报讯人正好路过九江,结果探知沈溪领兵去湖广南部了,前往武昌府已无意义,正感彷徨间,忽然知道沈家人到来,大喜过望,于是阴差阳错下,消息穿到沈家人耳中。
既然得到消息,就算周氏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动身返回闽西老家,不但她和沈明钧要回去,连李氏的孙媳妇谢韵儿、林黛和谢恒奴也要一并前往。
此时宁化那边,沈家上下六神无主。
指望沈明文把家撑起来,根本就是奢望,这才大半年工夫,沈家已乱成一锅粥。以前李氏再怎么霸道,至少把沈家财政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至于入不敷出,但现在沈明文夫妇,真把自己当成世家大族看待,吃好喝好,家道迅速败落。
这会儿谁都希望沈明钧夫妇回来,倒不是说希望沈明钧夫妇主持家业,而是希望他们能送银子回来应急,把沈家外债还了。
现在沈家不仅把多年积蓄败光,还欠下不少外债,别人看在沈溪是朝中大员的面子上借钱,但光借不还,沈溪这一房又不见踪影,没人愿意再继续借钱了。
之前沈溪为沈家置办的房产和田地,被沈明文夫妇陆续变卖,到现在已经是坐吃山空,无以为继。
谁说起宁化沈家,都不由摇头叹息,认定已是强弩之末,若是没有沈溪,根本就不可能再度中兴。
但那些看衰沈家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一点,只要沈溪在,沈家依然会重新站在世家大族之列,但那时的沈家,已不再由李氏主持、由沈明文这一代人组成的沈家,而是由沈溪主持的由其后人形成的新沈家,不过那时沈家将不再是普通寒门,而将成为真正的豪门望族。
……
……
当沈溪得知李氏病危的消息时,人已经在辰州府南部黔阳县境,此时大军已渡过沅水,马上就要进入靖州地面。
对于李氏病危的消息,沈溪未加怀疑,因为他不觉得沈家人会用虚报李氏病况的方式骗取自己和父母回去。
沈溪拿着沈永卓从宁化县老家写来的信函,一个人坐在寝帐中看了许久,多少有些感慨,惠娘走到他身后,问道:“老爷不准备回去看看吗?”
沈溪看了惠娘一眼,将惠娘落在他肩膀的手握住,问道:“回哪里?宁化县吗?既然已从那闽西小县出来,作何还要回去?人终归都要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她该做的事情,都已完成,还有何遗憾?”
惠娘想了想,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溪道:“老太太这辈子,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沈家中兴,现在她已看到这一天,我中了状元,如今已是朝廷正二品大员,比之祖上一府同知的官品不知道高了多少,虽然未必能给沈家带来多少实质性的好处,但至少沈家子弟会逐渐从那偏僻之地走出来,子孙后代将来想要读书,不再是奢望。”
“至于沈家子孙能学到什么程度,那就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在这时代,能无忧无虑拿起书本,本来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他们可以藉此把命运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被时代左右……”
不知不觉间,沈溪把话题说得很深沉,因为李氏病危,对沈溪的心态产生一定影响。
惠娘道:“相公年幼时,遭遇家里不公正对待,读书都是自己想办法,甚至好几次面临辍学的危机……相公,你就不恨老夫人吗?”
沈溪苦笑一下,神色中满是感慨:“人一定要清楚明白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定位,可以抗争命运,但必须要有与之匹配的资质和才能。”
“我的那个老祖母,虽然对我百般刁难,但我并不觉得她有什么错,至少在她的逻辑中,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中兴这一目的,她牺牲大多数人的利益来成就一个梦想,这没有错,只是她选择牺牲的人错了……”
沈溪并未说恨不恨李氏的问题,要说沈溪完全不介意李氏的偏心,那不可能,以前他就想尽办法,让沈明钧夫妇和自己竭力逃脱李氏的束缚,过自己的日子,这样他才有机会读书考科举,进入士绅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