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8节
因为刘瑾御马监监督太监身份未被剥夺,等于说刘瑾同时拥有御马监太监和司礼监太监双重身份,大明开国至今,同时拥有这两重身份的仅刘瑾一人。萧敬明知自己被朱厚照针对,还是硬着头皮讲解规矩:
“陛下,您不可随便调动司礼监人选……况且司礼监太监和御马监太监,不能同时兼任……”
朱厚照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朕不过是临时让刘公公进入司礼监,为的是明日能跟朕一起进乾清宫参加朝会……萧公公,你不必紧张,左右不过是个秉笔太监……还是个候补秉笔太监,而且随后便会被卸掉职务,不会影响萧公公的地位……呵呵!”
萧敬皱着眉头,苦恼地说:“陛下,老奴并非因为这个,实在是……这不符合规矩啊……”
朱厚照一瞪眼:“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朕执掌天下,一切都要根据朕的意思来……朕一言九鼎,现在既然已指定刘瑾入司礼监,你要是不同意,那你自己告老还乡,把位置让出来……”
或许是意识到这话说得太重,朱厚照马上又补充一句:“萧公公,朕敬重你的为人,但很多事情你不能跟朕对着干,朕现在好心好意跟你商议,如果你不同意,朕只能用一些强硬的手段!”
萧敬看这架势,朱厚照对刘瑾信任有加,就算是改规矩也在所不惜,只能被迫接受。
由始至终,刘瑾都只是站在朱厚照身后,没说一句话……刘瑾非常聪明,他如今可是众矢之的,说出任何话都会被人看作是惺惺作态,不如跟在皇帝背后当个哑巴。
……
……
翌日,乾清宫朝议。
昨日前去坤宁宫找张太后诉苦的大臣都来了,除了这些人,还有六部、都察院、五军都督府以及各寺司主要衙门的正副主官,可说文武济济一堂。
“……陛下连日辍朝,朝中奏本积压众多,如今都已陈列陛下面前,是否由老臣一一为陛下解读,尽快定夺?”刘健上前行礼。
朱厚照坐在案桌后的龙椅上,身边一左一右分别侍立萧敬、刘瑾。朱厚照随便拿起本奏本,翻看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让他头疼,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处理朝政。
“朕不想看奏本,也不想听刘少傅解说,朕认为有刘少傅和诸位爱卿在,这些事情应该不用朕烦心。之前你们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吗?突然间说朕必须要参加朝议,现在朕来了,你们有什么事就直说,不必用这些乱七八糟的奏本烦扰朕!”
朱厚照说完,将奏本扔到一边,显得很不耐烦。
对于朱厚照拒不合作的态度,在场文武百官早就有所预料,刘健其实根本不想朱厚照处理奏本,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让朱厚照回归正途。
刘健道:“陛下,您登基以来,大明虽国泰民安,但各地发生的事情依然不少,比如半个月前广东地区便遭遇风灾,亟需朝廷赈济。陛下当心存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之心,不应沉迷逸乐!”
朱厚照怒道:“刘少傅,话别说得这么轻松,朕倒是想管事情,可你们让朕管吗?先皇在世时,朝事就基本由你们负责,朕何时掌握实权了?现在倒好,你们却指责朕不做事……你们倒是给朕一个机会,证明朕是个可以开创盛世的明君啊!”
朱厚照说出这番话,几乎把君臣间的矛盾公开了。在场文武大臣,虽然明知道朱厚照说的话并太大偏差,但什么都不敢说,因为这涉及君主和权臣的矛盾,如果刘健要跟朱厚照争执,他们只能选择中立。
刘健摇头轻叹:“陛下岂能作如此儿戏之言?”说着,他抬头看了刘瑾一眼,似乎对刘瑾进入朝堂非常不满。
就在君臣对峙,气氛异常凝重时,谢迁出列,拿出一份奏本道:“陛下,老臣有本启奏!”
就算朱厚照在气头上,见到谢迁也只能先忍住这口气,他知道,如果把谢迁也当作敌人,那整个大明朝堂就没有人支持他了。
朱厚照道:“说!”
谢迁禀告:“经翰苑群贤多日商议,最后定明年年号为正德,请陛下参详……”
朱厚照皱起了眉头:“正德,什么正德?之前不是圈定几个年号,已经呈递司礼监了吗?据我所知,这中间可没正德的年号!”
谢迁恭谨回答:“回陛下,此正德出自《国语》,‘明精意以导之罚,明正德以道之赏’,寓意深远,翰苑几经商议乃做出此议,请陛下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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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二六章 阉党
谢迁喜欢见缝插针发表政见,好像是文官集团和皇帝之间的润滑剂,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转移话题,通过插科打诨让场面不再尴尬。
谢迁提出年号问题后,朝臣明显感觉紧张气氛缓和许多,小皇帝紧皱的眉头随之舒缓开来,显然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你不是说自己没权力吗?那现在一件大事就摆在你的面前,确定年号,这件事尽可由你来确定!
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让翰林院再更改,如果你同意,那你别再说自己什么事都管不了。
在场朝臣都觉得谢迁这一招高明,一些人猜想:“谢于乔到底是急中生智,还是误打误撞,早有图谋?”
朱厚照想了半天,一时间没个主意,自然而然侧头看向刘瑾。刘瑾迎上朱厚照的目光,马上知道皇帝的意思,立即使了个眼色,好似点头首肯,朱厚照这才释然微微一笑,心中有了定计。
这一切看似做得隐蔽,却根本逃不过刘健和李东阳等人的眼睛,只是目前君臣关系紧张,不便发作。
朱厚照道:“既如此,明年的年号就定为正德吧……刘少傅,你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朕想回去休息了!现在你见到朕,总不会再说什么朕每天都辍朝吧?”
刘健道:“陛下,朝廷最近有很多事情发生,不仅地方有灾害,而且涉及民生以及军机必须由陛下做主!”
朱厚照好歹感受到一丝身为帝王的尊严,当下道:“行,有什么事尽管说,但朕最多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等香烧完朕便离开,所以请诸位爱卿抓紧时间!”
说完,朱厚照真让人在玉阶前点上一炷香,等着朝臣请示问题。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俱都皱眉,不过是他们自己要求皇帝临朝的,现在大家各退一步,朱厚照没发脾气,他们也不能横加指责,如此方可阻止君臣间的矛盾加大……刘健终于感受到来自少年天子朱厚照的沉重压力。
听了几件事情,朱厚照道:“……行了,朕就先处置朝事至此,秋粮入库后,调拨多少钱粮至西北,户部再呈递奏本……哦对了,西南那边接连平息叛乱和边患,难道不需要调拨钱粮过去?”
满朝文武许久都没听过西南那边的事情,好像沈溪出去带兵打仗就万事大吉,可以不管不顾。
刘健道:“回陛下,西南并无钱粮调度计划!地方上也未对朝廷提出申请!”
朱厚照有些生气:“看看西南,同样一场大战下来,损耗不小,但沈卿家却自给自足,连军粮和犒赏都自行解决!再看西北,有没有战事都会跟朝廷要这要那,朝廷每年在西北耗费上百万两银子……”
刘健打断了朱厚照的话:“回陛下,西南与西北毕竟不可同日而语,西南地区王化已久,周边藩属皆臣服大明,不若北方鞑靼乃蒙元余孽,志存恢复昔日荣光,随时可南下染指京师,自然不可相同对待!”
朱厚照摆摆手:“行了,行了,朕不想再听了,时间已到,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以后每次朝会,都要在半个时辰内完成,到时候朕会让人计时,每旬逢四九……还有二七便休息,初一、十五也要休息……就这样吧!”
说完,朱厚照完全不顾满朝文武大臣的意见,站起身撩开腿便走,很多大臣做出恭送的状态,刘健和李东阳等人脸色则非常尴尬。
朱厚照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许多文官脸上满是愤怒,但他们不敢对皇帝发气,只能把怒火宣泄到“僭越”出现在乾清宫的刘瑾身上,出宫时基本都在议论如何才能打击大有死灰复燃迹象的“阉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