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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2节

“何人喧哗?”
孙聪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或许是帮阉党做事,他有些胆寒,生怕那些跟刘瑾作对的文官派人来捣乱,连马车都不敢下。
孙聪府上的仆人靠上前来说道:“老爷,据说是一名大才子,要登门拜访您。”
孙聪皱眉:“哪门子的才子?”
仆人道:“说是松江府华亭县人,跟老爷您为旧交。”
听到这里,孙聪猛然记起来,自己做监生时,曾跟一名叫张文冕的书生有交情,之前喝过几杯酒,隐约记起这个张文冕是松江府华亭人,心里不由犯嘀咕。
因为这个张文冕虽有才学,但说白了就是市井无赖,不过是个秀才,考举人不得,就到京城来寻找机会,找权贵依附争取捞个好出身,但可惜弘治朝根本不流行豢养门客,以至于张文冕只能结交监生。
而且张文冕一直都是白吃白喝,近来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孙聪为人谦和,才被张文冕蹭了几顿饭,本没当回事,没想到现在张文冕居然主动上门求见。
仆人见孙聪有些迟疑,问道:“老爷,您见还是不见?”
孙聪细细一想,自己虽然攀附上刘瑾,但在朝没太高地位,去见一下张文冕没什么,最多言语不和将人轰走便可,对付正人君子或许困难,对付小人就没那么复杂了。
孙聪没回答仆人的话,摆摆手直接下了马车,往自家门前走去,只见一名三十多岁的儒衫男子举着手朝门里大喊:“孙郎中,旧友来访,请出来一见……”
孙聪心想:“没见过如此无赖之人,上门来就好像跟我有过命交情一样。”
孙聪走过去道:“炎光为何要来我府上?可是生计无着落?”
虽然孙聪是那种好说话之人,但现在他为刘瑾做事,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被人当软柿子捏,态度转而变得强硬,连话都说得特别难听。
他这是为了让张文冕以后别再到自己府上找麻烦。
张文冕见到孙聪,没了之前的激动,反而显得很谦卑,一个大揖礼几乎着地,然后儒雅地道:“得知孙兄荣升礼部郎中,为刘公公出谋划策,今日登门恭贺,顺便想在孙兄这里讨个差事,若不能帮孙兄排忧解难,绝对不收分文束脩,自行离开不再叨扰。”
张文冕说话直白,投奔孙聪的意思昭然若揭。
孙聪跟张文冕关系并不好,听到这话,吸了口气,以前都是他在别人那里求见碰壁,现在自己居然也会有一天被人求见,请求在自己手底下做事。
孙聪道:“在下官职卑微,不敢对炎光你有所提携,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张文冕抬起头来,认真打量孙聪,问道:“孙兄应该知道我的情况,我算得上少年英才,可惜四次乡试不第,如今对科举心灰意冷,本想到京城寻个显赫人家做教书先生,或者为人谋事,但奈何总得不到人欣赏,承蒙孙兄不弃,才令我不至于在京城街头饿死,今日孙兄飞黄腾达,难道不能提携兄弟一把?”
要说张文冕此人,别的不行,但演戏绝对是一把好手。
他说这番话时,声泪俱下,情真意切让孙聪不忍心拒绝。
孙聪原本就心软,就算他有谋略,但在关键事情上缺乏魄力,而张文冕之前就看准孙聪的弱点,这才上门求见,可谓煞费苦心。但孙聪就算心软,此时还是坚决摇头:“若炎光你来讨杯水酒,在下不会拒绝,但若说为了谋差事,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张文冕道:“若我是那冥顽不灵之人,今日必借机入你府上,讨你一杯水酒喝,多跟你念叨,但我非无可救药之人,若孙兄实在为难,我也不勉强,今日且告辞。在此我留下一句话,若你有了麻烦和困难,无从决断,只管来寻我,我必当竭尽所能为你出谋划策……”
说完,张文冕转身便走,去意甚是坚决,孙聪突然叫住他:“炎光且慢,尚未说及你住在何处。”
此时张文冕虽然没得到孙聪认同,但听到这话,心里暗喜,其实之前他一直在试探孙聪。
如果孙聪的确无意,根本不会问他的住址,现在有此一问,说明孙聪平时有许多麻烦事无人帮忙,自己有机会借助孙聪而巴结刘瑾,从而飞黄腾达。
张文冕内心窃喜,脸上却表现出一副沧桑落魄的模样,转身拱手:“不瞒孙兄,我如今在京城可说居无定所,经常三餐不继,这几日尚且有瓦片遮头,过几日盘缠告罄却不知往何处落脚,因而连住址都不好说……”
孙聪听到这话,心中起了恻隐之心,暗道:“张文冕虽乃市井之徒,但做事却有自己的一套,若留他在身旁,未必不能派上用场。”
孙聪道:“那在下便先为你安排一处地方落脚,公务不便多谈,但平时一起坐下来喝杯水酒倒是可行。”
第一七一七章 麻雀变凤凰
孙聪在刘瑾手底下做事,急需帮手,因为刘瑾把权力攥得太死,以至于朝廷上下,从六部、各寺司到地方衙门,大小事情都一把抓。
而刘瑾精力毕竟有限,他擅长的是经营世故,善于看皇帝脸色,可是学问和才能不高,在刘瑾野心勃勃的情况下,必须要有可信赖之人帮忙处置事情,甚至连朝事奏本都需要找人商议。
刘瑾当前最信任之人便是孙聪,因为孙聪是刘瑾认识不多的读书人,又是他的妹夫,便把朝事交给孙聪处理。
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有限,又不能倚重旁人,只能事事亲力亲为,孙聪感觉身心俱疲。
张文冕登门求见,就算孙聪一时不接纳,但久而久之也必然会加以重用,因为孙聪一个人应付不了刘瑾交托下来的差事。
此时让孙聪感觉棘手的事情共有两件,全是刘瑾交待下来的,一件是想方设法把张苑手上的东厂、锦衣卫控制权夺回,另一件事就是暗中找人刺杀沈溪。
刺杀一个兵部尚书,孙聪无法假手他人,而从张苑手上夺回东厂和锦衣卫,孙聪也觉得为难,于是在为张文冕安排好住所的两日后,孙聪于宴请间假装无意提出,想看看张文冕的政治倾向,顺带试探一下张文冕的能力。
因为孙聪话说得隐晦,只说刘瑾手上权力不够云云,张文冕果断察觉到背后有隐情,当即直言不讳:
“……刘公公如今掌司礼监,但只是帮陛下处置政务,并不涉及其它权力,按照大明规矩,司礼监掌印不得兼领东厂,如今刘公公恢复西厂和内行厂,接下来是想将东厂权力归于手中吧?”
孙聪故意装作喝醉了没听懂张文冕的话,又接着说:“同为陛下做事,东厂在谁手中有区别吗?”
张文冕精神一振,感觉终于找到发挥才能的舞台,便将他之前思虑和盘托出:“……以我所知,如今执掌东厂的是御马监掌印张苑张公公,张公公于弘治十一年由寿宁侯保举入宫,之后为东宫常侍,深得陛下器重,但他为寿宁侯控制,属于外戚党,有强大的靠山,恐怕不会事事听从刘公公的吩咐吧?”
孙聪笑了笑,放下酒杯:“继续说。”
张文冕接着道:“如今执掌西厂之人,乃是前两年在西南担任监军之职的张永张公公,刘公公跟张公公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如今刘公公在朝呼风唤雨,但在皇宫内怕是另外一番情景吧?”
“历来东厂都由司礼监排名第二或第三的秉笔太监担任,但现在张苑张公公以御马监掌印之身兼领东厂,堪称异数。而御马监本身又与兵部及督抚共执兵柄,实为内廷‘枢府’,同时御马监还要管理草场和皇庄、经营皇店,与户部分理财政,为皇宫内苑之‘内管家’,完全可以与司礼监掌印并驾齐驱,如今再加上掌西厂的张公公……可说三足鼎立啊!”
孙聪眯眼打量张文冕:“这些事你从何所知?”
张文冕道:“我人虽在宫外,但这几年流落市井,结识的人不少,京城没有我打听不到的事情。”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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