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6节
沈溪本打算让胡琏殿后,运送粮草,但想了想如此或许会让胡琏疑神疑鬼,与自己越发离心离德,便临时指派胡嵩跃领兵保护。
粮草辎重的安全至关重要,与此番交战成败休戚相关,沈溪这么做一是对胡嵩跃的能力认可,二则是平衡京营跟边军的关系,毕竟这种运送粮草的差事不是谁都想做的,也只有胡嵩跃这种嫡系才不会认为自己是被发配。
晚上扎营时,谕旨传来,跟沈溪之前预料一样,朝廷驳回马中锡招安的提议,要求沈溪先领军将叛军主力消灭再谈招安。
这旨意是否由朱厚照下达无关紧要,总归是朝廷的意思,等于是关上了马中锡跟叛军和谈的大门。
消息传来,最振奋的要数军中那班将领,对他们来说这是绝佳的建功立业的机会。
“沈尚书之前不是说,已跟陛下进言以招抚为主,为何会在此问题上出现如此大的偏差?”
胡琏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震惊,只有他这样的职业政客才明白招抚为主的好处,这会让中原百姓免受大规模战火波及,避免民生遭受进一步的破坏……毕竟有战争就会有死亡,人才是这个世间最大的财富,垦荒生产用得指望劳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沈溪摇头“你不该来问我,应该问这一政策的制定者,他们比我更清楚内情。或者直接上疏质询陛下也可。”
之前沈溪对胡琏还算和颜悦色,但涉及招安问题,就有些不耐烦了,说话丝毫也不留情面。
胡琏闻言愣了一下,心想“难道沈大人觉得我别有用心,以掩饰自己平乱不力?”
唐寅正好在旁边,相比于胡琏疑神疑鬼,唐寅却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好像早就料到会如此一般,道“现在叛军主力尚未歼灭,除了山东那边战事频繁,河南地界近来一片太平,如此情况下便行招安之举,只怕贼寇未必服气。等朝廷兵马一撤,他们很快便东山再起,届时危害更大。”
胡琏忍不住反驳“完全可以将贼首拿下,余者派人监管居住,怎么可能让他们死灰复燃?”
唐寅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淡淡一笑,道“那些从逆的匪寇心早就野了,不把他们彻底打痛,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造反而已,谁不能出来挑头?拿下个贼首,他们就不能成事了?”
“完全可以将他们建制打乱,分散到各个地方,甚至可以安排到周边省份,难道非要用最粗暴的方法吗?”
胡琏皱眉道,“中原百姓已承受不起战乱之苦,在下之前平乱不力,也是考虑到会影响地方民生……”
本来唐寅有意争辩下去,但仔细一想他跟胡琏地位悬殊太大,在军中不过是沈溪的幕僚,即便担任着沈溪喉舌的重任,也没资格跟胡琏争论。
从某种角度而言,胡琏算不上沈溪下属,河南巡抚的职责在那儿摆着,一个京官一个地方官,互不统辖。
最后胡琏和唐寅二人一起看向沈溪,等沈溪做出评断。
沈溪神色平静“重器兄的意思,是让我继续跟朝廷上疏,坚持招安之策?”
没等胡琏和唐寅回答,沈溪便摇头“朝廷定下来的事情,焉能质疑?该说的话离京前我拜访陛下时已说过,现在朝廷旨意在此,只能遵照命令行事。本来我还想早些往江南平倭寇,现在看来只能往后放放了。”
胡琏有些急了“以沈尚书眼下统领的兵马,很难在短时间内消灭贼寇,就怕这场战事会进入相持阶段!”
沈溪斜眼望向胡琏“重器兄别太悲观了,三万大军在手,朝廷一举平息中原盗寇不是顺理成章之事?难道你觉得我会在中原战场来个大意失荆州?”
“这……”
胡琏本来确实有这个意思,但沈溪问话太过直接,大有质问之意,贸然承认的话会显得对上官太不尊敬。
胡琏还不敢心存芥蒂,毕竟是他先表达对沈溪的不信任,赶忙行礼“下官绝无此意。”
沈溪点点头“我也知胡中丞是出于谨慎,此番交战我自会小心谨慎,力争以最小的伤亡打个大胜仗,那时再跟朝廷进言招安,否则会有人以为我沈某人怕了叛军,不敢跟他们正面交锋,英名何存啊?”
沈溪突然拿面子和名声说事,让胡琏很为难,本来在他看来这不该是沈溪应该持有的立场,但既然给出这样的理由,他就不能再坚持。
“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回去安排,告辞。”
胡琏当即提出离开,不敢再烦扰沈溪。
沈溪挥挥手,没有挽留的意思,显得有几分生疏。
第二四五一章 断粮道
沈溪所部进入南阳府地界后,叛军活动开始剧烈起来,双方斥候频繁碰撞,但叛军好像没有跟官军正面交锋的意思,依然在大踏步后退。
此时其他地方贼寇倒是猖獗起来,尤其是山东地面的贼寇,开始连续向官军发起攻势。
“……叛军突袭大运河,烧毁运粮船只三百余条,沿河十几处粮仓遭到劫掠,驻防徐州的南直隶兵马配合兖州府任城卫官兵果断出击,试图全歼这股叛军,叛军突围,在邹县和藤县之间连续激战,最后叛军主力突破官军的围追堵截,向沂州一线逃窜,官军正在追击之中……”
马九汇报军情时,正值升帐议事时,将领们听到后都义愤填膺,虽然烧的不是他们的粮草,却威胁山东平叛大局,甚至由于漕运不畅,会严重影响北方地区粮食库存,进而影响平叛大局。
将领们开始鼓噪起来,甚至有人叫嚣调头跟山东叛军决一死战。
胡琏听到后连连皱眉,摆手道“诸位,先听沈尚书说,你们别喧哗,沈尚书必定有万全之策。”
之前中军帐内,这么说话的除了沈溪外只有唐寅,现在胡琏来了,唐寅没有开口的机会,只能站在旁边看热闹。
沈溪环视一圈,冷冷一笑,问道“你们说挥兵山东,可有想过我们南下的主要目的是什么?既已到了河南之地,追击的又是叛军主力,为何要折返?我们有必要被叛军牵着鼻子走么?”
在场将领都不说话了。
宋书生怕手下发杂音,赶紧道“沈大人的意思,是先把河南地界的叛军荡平,若贸然回兵,有很大的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反之,若坚持之前的作战计划,消灭眼前的贼寇,咱们获得的功劳远比回兵大许多……沈大人,末将没说错吧?”
虽然宋书说的多是废话,但他毕竟是京营首脑,开口后果然没人质疑,连边军一帮人也不废话。
沈溪没有回答宋书的问题,指向面前沙盘上一处,“叛军袭击运河,又劫掠粮仓,说明他们想截断我各路进剿兵马粮草供应,但他们却不知,运河上输送的粮草并非是为满足我军中用度,而是送到京城统一调配。不过若不能速战速决的话,漕运屡次中断的恶果就会呈现,毕竟我们带的粮草只够用一个月。”
“足够了!”
在场将领听说有一个月的粮草供应,觉得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叛军在他们眼里跟土鸡瓦狗差不多,现在已到南阳府,意味着跟叛军交锋只在旦夕间的事情,莫说一个月,半旬或许就会奏凯。
胡琏问道“沈尚书现在担心什么?叛军闭守城塞不出?还是说各路人马不能做到相互呼应?亦或者我军兵马、辎重数量严重不足?”
胡琏对于军中情况的了解,远比一般将领多,他在中原小半年,知道叛军的大概情况,此前他并非完全没能力才选择避而不战,而是叛军不但数量众多,且势头强横,他有意避其锋芒。
沈溪道“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我们手头兵马足够了,现在关键是要找到叛军主力,寻求决战良机……但问题是根据情报,叛军退到南阳府后,化整为零,除了一部分镇守城池外,其余分别逃窜,搞不清哪路才是叛军头领所在?”
“这还不容易?派人查查不就知道了。”有将领发表意见,不过一听就没水平,属于那种不明就里却想出风头的蠢蛋才会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