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原来被指控与令嫦偷情的乃是萧家父子自陕州带回的一名亲卫,为防止冤枉了令嫦,萧朗便命儿子亲去审问。对方却是承认了,连二人私会时是经令嫦身边哪个丫鬟搭得桥也都交代得一清二楚。只那几个丫鬟却嘴硬,被打得晕厥过去也不肯承认。
“贱妇!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萧朗当即一声暴喝,当心一脚将崔氏踹开。崔氏直接飞了出去,却撞在捆着令嫦的长凳上,连人带凳翻滚在地。她手撑着地面想要自地上爬起,却触到满手的热血,当即尖叫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啊!阿嫦流血了!”
萧朗亦是一惊,到底是自己的血脉,于心不忍,匆匆唤了人进来抬去医治。
西院中灯火喧闹直至子时方歇。萧令嫦的命是保住了,腹中那个孩子却没有保住。这个结果正合众人之意,连同崔氏在内,众人皆保持了沉默。
“父亲其实也不该责怪小妹。即便没有这回事,他赢家铁了心要清算旧账,自会先了断了这门婚事。”
夜深人静,萧朗的卧房内幽幽燃了盏青灯。灯下,汲郡公世子萧岸轻声劝解着父亲。
“为今之计,这京师却是留不得了。父亲要早做打算。”
萧朗犹豫不决地捋了把胡须,“阿父自是想回陕州,只是……会不会是我们冤枉了阿嫦,这事其实是皇帝一伙人刻意污蔑,为的就是激怒我们好寻个错处名正言顺地动手。若果真此般,岂不就是自投罗网。”
“和她私通的姘夫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冤枉她的?”
萧岸却不赞同,“阿父莫要犹豫了。貉奴小儿即将动手,如今留在京城就是一个死字,倒不如放手一搏。”
萧朗想起这丢人的女儿,脸上亦是一阵火辣辣的。无论如何,他是没脸再在京师待下去了。便叹口气:“只能如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我先来,本来也觉得念念求彻查会不会太圣母,但是身为女子,如果连这点同理心都没有就太冷漠了。
昭昭本来不知道这事,但是猜到了,默许了。
第73章
雪渐渐地停了, 浓云散去,明月便探了头,孤伶而悬。
夜上三更,萧府万籁俱寂, 偶有惊鹊别枝, 扑棱棱的一阵也都很快没了声响。令嫦所居的望舒阁里隐隐有哭声传来, 断断续续的,黑暗中格外渗人。
“女郎吃点东西吧, 您如今正是需要补身子啊。”
一名圆脸的小丫鬟跪在令嫦床边, 哭泣着劝。床上,令嫦苍白着脸望着帐顶,窗外有冷月幽光泻进来,照得帐子顶上亦是一片惨白。她两只骷髅眼似的干涸的眼中慢慢渗出泪水:“怎么是你?兰芍她们呢。”
兰芍是她的贴身丫鬟, 事发之后, 她身边亲近之人皆消失不见了, 只剩了这几个不知从何处调拨来的丫鬟照看。
萧朗不许崔氏与女儿来往,将人另行关了起来,只命这些新调来的丫鬟照顾。可令嫦往日里骄纵跋扈尽失人心, 这会儿几人便只派了这个小的进来守着, 自己却见周公去了。
“我, 我不知道……”
小丫鬟捧着那碗早已凉了的汤药,十分无助。令嫦慢慢闭上眼睛,气若游丝:“你放下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丫鬟犹豫再三,不敢不听,把汤药往榻边的矮几上一放,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了。
她走后,令嫦复又睁开了眼, 目光空洞。
这时帘子轻轻地晃动,一抹人影被月光投射如户。令嫦心中烦躁,忍着身体的钝痛呵斥一声:“不是都叫你出去了么?又来做什么。”
“阿姊,是我。”回答她的却是个清婉的女声。萧令姒曼步入室,抬手取下头上笼着的兔毛兜帽,露出巴掌大的斯文秀致的一张脸,冷幽月光之下,面色晦暗不定,一如月下潮水卷着月光海雾起伏。
“你来做什么,也来看我的笑话么?”
萧令嫦惨白的面容急剧扭曲,不顾身体撕裂般的疼痛坐了起来,大口喘息着平复心间翻滚的怒意与痛楚,“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她素来最是瞧不起令姒这个娼妓肚子里爬出来的外室女,此刻狼狈不堪,自然不愿要她看了笑话。
“我来替王上,送还姐姐一样东西。”
令姒轻裙曳裾,自顾走进屋中。
王上?
令嫦的目光怔愕地转向了她。
令姒自袖间取出一块白玉玉佩来,月光暗影里,那块弯月形的玉佩似幽幽闪着光,上刻玉兔嫦娥,下坠赤红缨穗,正是令嫦幼时父亲斥重金为她打造的那块月牙玉,前时两家交换庚帖时作为信物送去了京兆王府。作为交换,嬴曙也把自己的山玄玉交给了她。
他说,愿如明月,夜夜相见。鸳盟既结,千载同心。来年春暖花开时他便娶她。
令嫦睁大的眼眶里凝满了泪水,强忍着剧痛从床上爬起,伸手去抓那块玉佩。
“这是他给你的?他怎么会把这个给你?”
她嗓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指尖紧绷着,竭力撑起剧痛的身子去够那块玉。可就在她手指即将触到的前一刻,本站在榻边的令姒却往后退了一步,手亦松开,那枚弯月玉佩便如道白色彗星自她眼帘子里滑下,砸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清响。
玉佩四分五裂。
“萧令姒!”
令嫦目眦欲裂,乱发蓬松,形容枯槁,光影幽幽打在她惨白凹陷的面颊上,像头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令姒轻蔑一嗤:“殿下早就不要你和你的东西了,姐姐还想着覆水可收么?您平日里总骂我娘下贱,殊不知,最下贱的是你,上赶着给人睡也没人要。”
“你娘杀了我娘又怎么样,我娘只是个外室又怎么样?父亲至少是爱她的。可阿姊呢?阿姊啊,你连你口中下九流的娼妇都不如……”
她素来无波无澜的脸上此刻尽是嘲讽的笑,令嫦浑身血液都似沸腾了,惨白的脸上却簌簌掉下泪来,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这一切都是你在其中搞的鬼是不是萧令姒?!殿下不会不要我的……他说我是他的小月亮,他说会为我散尽姬妾……我还怀着他的孩子,他后院那么多女人他只允我怀了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要我!”
屋中奴仆早被散尽,令姒半点不惧,她唇角盈起恬淡的笑,静静地看着嫡姐发疯:“孩子现在不是没有了吗?”
令嫦如遭了一击,原本狰狞的面色迅速僵在了脸上,神魂皆失。令姒漫不经心地搓了搓新涂蔻丹的指甲,眉眼妩媚,如含春情:“阿姊自己慢慢想吧,从前他是为什么而接近阿姊,现在又为什么抛弃阿姊,又为什么要害阿姊落得被全城笑话的地步……”
“妹妹可没功夫和阿姊在这里浪费时间。像阿姊这样令家族蒙羞的贱妇,和您说话都觉得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