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116节

又揽腰把他一抱,下巴枕在他胸前毛绒绒的狐裘领子上,眨巴着一双明眸楚楚可怜地望他:“陛下会疼念念的,对吗?”
嬴昭一怔。他只是心疼她体寒冬日里总要受那么多的苦,暂还未想到生孩子这一层上去。
但这事也是迟早要面对的,他是皇帝,不可能没有继承人,何况皇后无子,这一条罪名就足够大臣们把矛头纷纷指向她了。若是从宗室之中过继,终究是半路母子,倘若有朝一日他走在她前头,那新帝又会怎样对她呢?
可他亦舍不得她受苦,女子生孩子本就是过鬼门关,他父皇的妃嫔亦有不少是死于难产。即便宫中有最好的稳婆,最高明的医生,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他只能含混应道,屈指拨了拨她微微凌乱的额发:“那也要先把身体调养好了。你月事时不是总爱疼吗?让姬恒也替你把把脉吧?”
念阮生动的眉眼霎时沉寂下去,抱着他的手霎时也收了回来,厌烦地背过身:“唔,怕是请不动仙人呢,等您养好了回宫再说吧。”
嬴昭薄唇微抿,欲言又止。他知她大概是在气他不顾她的感受把子嗣看得比她重要,可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若他只是一介平民,自可允她。可他却生在帝王家……
“顺其自然吧。”
他从身后拥住她,薄唇贴着她耳际温声安慰,“你我都还年轻,朕不急,你也暂时别去想这些事了。先把身体养好,不要为了躲避这事伤害自己的身体。好吗?”
念阮实则也有些愧疚,事关国家承继,这件事不是她能耍小性子的,何况她难道不想有他的孩子吗?只是……只是实在害怕罢了。
她微红着脸点点头,又有些赧然地问:“我……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
两人正说着话,这时朱缨忽报令姒求见,俱都微微一怔。嬴昭骤然变了脸色:“她怎么上来的?”
她不是应该已和萧朗父子离京了吗?
这首阳山下密密麻麻皆是暗卫,为的就是确保他的安全。知他误会,朱缨忙解释道:“陛下,三娘子未上得山来,眼下还在山脚,自言有要事禀报。应是皇后堂姊,又是您亲封的女侍中,羽林们不敢隐瞒故而报了上来。若陛下不见,臣这就拒了去。”
“还是让她上来吧,兴许,是有什么大事。”
念阮抢先说道。联想到上一世的经历,她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帝后在观中暂住的客房里见了令姒。令姒着一身朱色骑装,鬓发散乱,绣鞋染血,浑身衣襟被荆棘划得无一块完好的布料,狼狈中不掩国色天姿。顾不得整理仪容,膝行上前娇喘微微:“陛下,皇后,民女有要事禀报!”
“我父萧朗反心已成,于今晨携我兄前往献陵,将调令陵卫逃回陕州作乱,请陛下、皇后圣裁!”
她一口气急促说完,双手叠放至额边,一拜触地,动作一气呵成、又急又响。
虽则萧朗逃走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令姒会来告密却是意料之外。嬴昭微微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回陛下,他们今晨本欲带我离开的,但民女自知家父此举犯下滔天罪孽,不愿与其同流合污。又无力改变他之主意,只能觍颜面圣!”
萧令姒把头埋得极低,朝着青石灰砖冒着寒气的地板,两痕脊背如梅枝轻颤,似乎恐惧到了极点。众人看不见的阴影里,一张脸却是沉如寒水。
念阮与嬴昭皆有些尴尬,又不便说早已知晓了,无言对视一眼,嬴昭道:“朕知晓了,会着人去瞧的。三娘子先下山吧。”
这个结果并非想象之中的要她留下,令姒微有迟疑,婉声谢了恩便要随折枝下去。她艰难地起身,却打了个趔趄两股战战重又瘫倒下去,绣鞋渗出血来,污了她所站的那方地板,淡然的眉宇微微皱起,轻声解释:“回陛下,臣女不是有意有污尊眼。请陛下恕罪。”
她态度始终不卑不亢,眼波宁和如月下轻波,没有恐惧也没有谄媚。嬴昭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念阮关怀地道:“堂姊这是怎么了?可是伤了脚?”
令姒摇头:“回殿下的话,臣女不会骑马步行上山,只是磨破了些许皮肤,没什么大碍。 ”
念阮眼睫微闪,终归回过味来,有些尴尬,却不动声色地唤了折枝上前,“你带三娘子下去吧。拿我的衣裙给她换上。再找父亲要些治疗创伤的药,女孩子的皮肤最是娇嫩,可别留下了疤痕。”
令姒晶唇微动,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辩解,淡淡地谢了恩,随折枝离开了。
她走后,嬴昭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她离去的方向,问念阮道:“皇后觉得,她为什么而来。”
“人心隔肚皮,妾岂能知晓。”
念阮蹲坐在茶瓮边照看红泥小火炉里的炉火。见水晶茶瓮里茶水已然沸腾,遂拿小银剪子剔开火炭。令姒会来告密她其实不惊讶,就如上一世,她也曾向他密告其父谋反从而捡了一条命未被牵连。如今令姒过来,实在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那念念信她是真来报信的么?”
念阮拨弄炉火的动作稍滞一瞬,尔后放下银剪,提腕运勺,替他舀好一碗新煮的茶汤,亲端给了他:“自然是信的。否则三娘何必路途迢远地跑到这山上来。”
“只是一弱女子,却会背叛父亲来给我们报信?念念当真相信自己这话?”
茶汤汤色碧莹,宛如上好的翡翠。嬴昭伸手接过,眼中却透着丝轻讽。
“不然呢?还能是为了陛下么?”念阮赌气说道。
她其实知晓丈夫话里的意思。他是在指责令姒另有所图。她亦隐隐如此觉得。她知道这个堂姊并非表面上所表现得那么简单,在她的记忆里令姒便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自小性子淡然,被令嫦欺负也一声不吭,却在后来令嫦伙同叔父造反时一并报复了回去。可见其心计之深、为人之隐忍。
可她也拿不准堂姊想做什么。她知道令姒因为生母不得入萧府对叔父和崔氏心怀怨怼,或是因此背叛叔父。至于她另有何图谋……或许,她只是想借此获得陛下的信任,留在他身边吧。
想起那日在宫中得见的堂姊看着丈夫的眼神,温柔如水,又饱含深情。念阮在心底说服自己道。而令姒这么想原也不算什么大错,她本就是太后属意许给他为妃的……
“此次堂姊首告有功,陛下打算给她什么奖赏?”
收拢烦杂的心绪,念阮轻问出声。嬴昭轻呷一口茶,语调悠然:“她父亲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她首告虽有功,亦在株连之列,功过相抵罢了。还要给什么。”
默了一息又轻叹道:“念念,你这堂姊眼神里有股野心,可惜是生成女儿身了。”
念阮没再应。
她忆起上一世自己因月事疼得死去活来时,是令姒的一纸药方缓解了她的疼痛。后来自己被拘在崇宁寺,偶有僧尼照顾得不周之时,也是她雪中送炭,还曾与她书信来往软语宽慰。
分明她应该恨她的,是她独占了本也属于她的夫君,是她让她独守空闺多年。若连这些都是假的,那前世的她也太可悲了一点,连个真心对她的姊妹也没有……
她终究是对萧令姒心怀愧疚,不愿将人想得太坏。嬴昭则若有所思地望向门外。算着时间,小麒麟那边也该有消息了吧?
厢房里,令姒正在对镜梳妆。
因观中条件有限,并无多的梳妆台,念阮直接让折枝和采芽把她领去了自己的房间。室中鲛纱垂地,翠帷绮幕,菱花镜旁,浅黄色作底的十二破裙散花至地,每一幅破裙上都用金银线交错绣满了十二月花卉,绮丽又仙气飘飘。
额间点缀花黄,高高梳起的飞仙髻上缀着翠翘金雀,流尘金光透窗而来,照着映着女子娇美容颜的菱花镜上,如蒙幻光,一切都显得的那么不切实际。
令姒婉丽眉目间不觉透出一丝恍惚,有刹那间的痴迷。望着菱花镜中的那个女子,她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她才是这间屋子的女主人,她才是那个正位坤极母仪天下的皇后。

<<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

爱 书 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