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节
可惜的是，他说了不算。
高阳点名让他跟着进燕京城，他也不敢出言反对。他隐约能猜到一点高阳的想法，只是不敢确定。
狠下心给自己破了相，就是害怕被人认出来！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是被发现了还能活着出去。
“要是被发现了，就先卖了高将主！俺还不想死！”陈方亮进城之前就给自己定下了套。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也顾不得别的什么了。这个乱世之中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日正当头，不躲在无人问津偏僻的宅子里面等待天黑了好行动，却带着自己这个非常面热的人在这偌大的燕京城里到处乱撞。这可真让陈方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高将主不像是这么傻的人啊？这是怎么了？”原本因为最近几次成功的军事行动而对高阳满心钦佩的陈方亮也忍不住在心中开始泛起了嘀咕。
高阳可没兴趣去揣摩陈方亮心中的忧虑情绪。沿着因为无人维护，而变的破败不堪的道路一路前行，不多会功夫就来到了难得一见的一处繁荣热闹的市集口。
高阳心神一紧，皱起了眉头，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在他眼前出现的这个市集可不是什么马市茶市那些个东西。这是一个之前只是在书上看到过的人口市场！
整个集市里面乱纷纷的人声鼎沸。无数掳掠而来的财物牲口们在这里形成了一个繁荣热闹的贩卖市集。
女真人劫掠四方，抢来的强壮的奴隶和貌美的女子大部分都已经被他们本族的挑走了。在这里发卖的都是一些从女真人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东西。
只是手指缝里露出来的这些都已经足够让这里成为乱世中一个畸形的热闹市集了。前辽在燕京城和附近百余年的各种财货积累全部都成了市集上用作贩卖的货物。
高阳神色冷清，双手背在身后缓步前行。道路两旁是一排排的席棚。里面跪满了一排排的破衣烂衫、低着头、面容憔悴的女子们。这些女子全都神情麻木的等待着她们未知的命运。
不知道有多少之前富贵人家出身的女子此刻都成了被践踏在污秽泥泞当中的破败泥土！
在这个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因为各种稀奇古怪的原因死去的乱世之中。
在这个每天都有数量多到就连女真人自己都搞不清楚真正数量的新附军们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就开始互相殴斗厮杀的时代之中，每天都会有乱世之中非常常见的家破人亡的惨事发生！
和平年代的秩序在这里早已经荡然无存，人性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也成为了最为卑微的东西，生命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一文不值。乱世之中，只有那些凶残嗜血的野兽们才能快活自如的活下去！
这种场面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每一次，每一次外族入侵的时候都会有这种场面出现。或许还有比这更凄惨的，只是高阳没有看到。
自从白登之围开始，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千年以来都一直饱受那些游牧民族的血腥骚扰。
边境线上的血腥杀戮从未断绝过，不知道有多少汉家儿女们惨死在屠刀之下。那些躲在中原腹心之地享乐的高官权贵们也没有兴趣去考虑那些供养他们奢侈生活的子民们的死活。
五胡乱华以来，一个接一个的游牧民族越过万里长城在广阔的大地之上纵马奔腾，将这个千年文明之地当成了他们狩猎的牧场！而猎物就是千千万万的汉家儿女！
以前发生的，即将发生的，还有那些只有高阳才知道的在以后会发生的那些悲惨故事根本都不能用言语来描述！论凄惨与绝望，二战时期死在集中营里的犹太人也比不上！
高阳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冷。每往前走一步都像是腿上挂着千斤重担一般沉重！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自己来到这里要做的不是阻止靖康之耻的发生，而是要将千年以来一直骚扰着这个国家的外族们全部清除！
“官人！”一名身上穿着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过的暗褐衣服，一张嘴就能把高阳熏的直往后退的猥琐汉子满脸谄媚的靠近高阳身旁，出声喊道“俺这里有贵人府上发出来的上好货色，各个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看到高阳将目光移了过去，这名猥琐汉子当即来到自家货物前面，一把拉起跪坐在地上的一名女子，捏着她的下巴对着高阳说道“官人请看，这脸蛋，这鼻子耳朵，这水汪汪的眼睛。听说以前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可是水灵。”边说边扭动着女子的头，完全不顾自己那黝黑的手在那白嫩的脸颊上留下青紫色的淤痕。
那名汉子看到高阳好似没有什么反应，吹捧的话顿了顿。捏着女子下巴的手往下用力一扯，将女子上身的破烂衣物一把扯去，露出白生生的胸前。
脸上挂起淫荡的笑意，用一种非常专业的声音说道“官人请看！这对大乃子白嫩柔滑，把玩起来那滋味。嘿嘿嘿。”
那名女子一声不吭，双眼之中满是灰色茫然之意，对于自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袒胸露乳毫不在意。犹如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一般满身死气。
周边的人好似早已见怪不怪。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多看上一眼的欲望。都在忙着推销各自的生意。
那名猥琐汉子看到了高阳眼中跳动的火花，还以为他已然意动。当即对着高阳伸出三根手指，出声喊道“只要三斤铜！三斤！这个牲口就是官人的了，带回家去想要怎么玩弄都行！只要三斤！”
高阳的眼神之中跳动着危险的火花，犹如电流一般不断闪烁。双手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脸上的表情几乎有如万年寒冰一样坚硬。
从小到大接受了几十年现代道德教育的高阳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这种事情，还有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让高阳无法接受！
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当做地摊上的货物一样随意买卖。有权势的人可以随意玩弄他人的命运。为了心中的求生欲望，这些被当做货物的人只能这样的去做奴隶！
第四百二十二章 风起燕云（三）
陈方亮急了。
高阳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是那么的浓厚，对面那个贩子都感受到了！更别说他了。
“祖宗啊！您可不能在这里惹事啊！边上就有女真人的大营在啊！”陈方亮感觉自己就快要急死了。可是高阳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和他阵斩无数的赫赫威名让陈方亮根本不敢出声相劝！
那名贩子也感觉出来不对劲，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快传了过来。
转头望去，几名女真骑士大声吆喝着纵马飞奔而来。奔驰的骏马直直的冲过这条牲口市场，带起一片鸡飞狗跳。
走避不及的人群之中有几个被撞倒踏翻，顿时大声凄厉惨叫起来。旁人看到这番光景全都急急忙忙的向着俩边后退，转瞬之间就挤倒了好几间跪满了牲口的席棚。
席棚底下等待着命运安排的牲口们顿时惊呼起来，连滚带爬的从里面逃出来。整个市集一片兵荒马乱。
等到几名女真骑士狂呼大笑着纵马而过。那名猥琐汉子才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四顾一番发现没人关注他，这才低声的咒骂了几句。
再抬起头去找高阳的时候，才发现那名看起来就很富有的客人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摇了摇头，对着地上吐出口唾沫。骂了声晦气之后，转身向着另外一名客人跑去，口中喊道“官人！”
在离市集不远处的一条小胡同里面。三名满脸酡红，嘴里胡言乱语的吆喝着，胡子上还挂着水渍的女真骑士正在对着墙壁放水。
一名女真军士收起胯下之物，转身拿起挂着马背上的酒壶，仰头大口喝了起来。喝完之后就放浪形骸的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