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章
将奄奄一息的叶振损落,沉声道:“是她?你拿五百两养的,是林飞的婆娘?”
林飞乃“指纵鹰”翼字部的前任副统领。他死之后,副统领一职才由年轻的高云接任。雷门鹤对指纵鹰下过偌大心血,各人用的虽是假名,原本身分在加入后便舍弃不用,总喊得出十位正副统领的万儿,心念一动,露出猥亵的笑容:“看不出啊,叶统领。‘指纵鹰’真个是有情有义,兄弟情若手足,妻子亦如衣服,部属遗下如花美眷,叶统领顾念甚深,不仅代为照拂,还兼施雨露,好生滋润了久旷的寂寞少妇,啧啧。”
雷奋开冷冷回头。
“老四,我自管我的家事,你那张臭嘴再吐个屁字,我便先料理清静。我说得出做得到,你很清楚。”
雷门鹤笑吟吟地闭上嘴。那份刻意露出的兴致盎然,比尖刻的言语更招人恨。
雷奋开对这人了解甚深,只要不涉对总舵的旧情感,等闲不受撩拨,转头沉道:“我让你去杀光林飞家里人,你倒好了,金屋藏娇啊。女人我从没少了你们的,那林田氏是何等尤物,竟能迷得你忘乎所以,连组织都能轻易背叛?”
叶振似被按着痛处,身子一搐奋力昂颈,叫道:“你莫……莫说她!她……她是好……好女人……”
这几句彷佛用光了仅存的气力,背脊方离船座寸许又重重摔回“笃!”
一声如捶败革,下身墨渲益深。雷奋开冷笑。
“叶老三,你若没碰她半根指头,就当本座犯浑,辱了你的兄弟义气,自掮十六个耳光还你;少你一个半个,我雷奋开不算汉子。”
叶振惨白的脸上露出愧色,垂落双肩,犹如泄了气的皮球,咬牙颤唇,低头不吐一字。
雷奋开恨不得扭下他脑袋,狂怒中隐带一丝心痛,訾目道:“叶老三!你……你们个个是怎么了?好日子过得太久,忘了当年锐气么?先是林飞,现在又是你!指纵鹰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赤炼堂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我,雷奋开!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死前让你说个痛快!”
“……错了……”
叶振咕哝着,疲弱的语声散失在河风里。
“什么?什么错了?”
“……是我们错了。”
叶振勉力抬头,低道:“大太保,我们不该杀林飞的。他说得没错,是我们错了。”
岸上雷门鹤暗自凛起,环臂抚颔,忖道:“听他的话意,合着翼字部的前副统领林飞非是什么因故身殉,却是雷奋开所杀!崤河镇的寡妇身上有戏,值得走一趟。”
却听雷奋开哼的一声,冷道:“林飞散播谣言,扰乱军心,其罪当诛!念在他效命本帮多年,为总瓢把子出生入死,特免三刀六洞、剜眼断舌之刑,教他死个痛快。这已是法外开恩,难道也有错?”
叶振垂颈摇头,低声道:“……那一日,我奉了大太保密令赶往崤河镇郊,打算斩草除根。大太保再三吩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那怕是小小的女娃娃,将来长大,说不定能亡一个帮派、甚至一个国家。面对敌人,毋须怀有一丁点仁慈。这么多年来,因一念之仁而丧命的弟兄,还少得了?要怪,就怪林飞自己不好。”
他伤势过重,神智渐失,现实与记忆交错闪现,时序混乱,竟不理会大太保的质问,喃喃地自说自话。
“可……可料不到林飞不只一个娃,是两个,小的还在吃奶,大的才学会走路。那地方僻得紧,远近少见人迹,我在竹篱边远远看着,不知不觉看到天黑,才想起居然站了大半天,脚也不觉酸疼。突然间,我明白了林飞为什么会说那种话。”
林飞和他,是大太保最早从北方招募来的人里仅存的几个。
赤炼堂从僻居一隅的地方帮会,走向称霸水道的天下第一大势力,两人可说是每役必与。晚于他俩加入的,很多已坐上分舵主乃至转运使的位子,他俩却选择了无妻无子、注定漂泊的指纵鹰,只为成为总瓢把子最强最忠心的无双铁卫。
“咱们不是刀不是剑,不是银钱不是血肉;咱们,是总瓢把子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