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当罗飞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他看看身旁的周立玮和岳东北,两人仍在酣睡着。
罗飞知道他们可能很晚才入睡,决定暂时先不把他们叫醒,自己蹑手蹑脚地钻出睡袋,来到了帐篷外。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湿润的清新气息,这种气息是丛林里所独有的,罗飞深深地吸了几口,只觉得身心一阵通透,大脑也一下子脱离了睡眠状态,变得清醒异常。
白剑恶看起来也是刚刚起了身,正在收拾自己的卧具。吴群手执砍刀,仍保持着警戒状态。赵立文则在一旁忙着扑灭已基本燃尽的篝火。
“罗警官起得挺早啊。”白剑恶见罗飞出来,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不早不早,我在里面睡得踏实,只是辛苦你们了。”罗飞客气了两句,然后走到吴群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天亮了,你也该放松放松了。”
吴群看着罗飞没有说话,眼角紧张地抽动了一下,却把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
白剑恶转头看过来,冲吴群摆了摆手:“你对罗警官举个刀干什么?还不收起来?大家的水壶都不满了,你去打些水来吧。”
“是!”吴群答应一声,把砍刀收回到腰间,然后捡了众人的水壶,猫腰钻进旁边的一片林子,冲着水坑的方向走去了。
“呵呵。”罗飞看着他的背影,解嘲地笑笑,“还是寨主的话管用啊。”
周立玮和岳东北听见外面的话语响动,也先后醒了过来。片刻后,他们钻出了帐篷,像罗飞刚才一样,贪婪地大口呼吸着丛林中新鲜的空气。
“哎呀,这种感觉可真是好多年没有过了。”岳东北伸了个懒腰,惬意地赞叹了一句,然后他看着白剑恶说道,“白寨主,夜里言语上有些冒犯,你可别介意。”
“外敌不明,我们内部的这些小事,就不必放在心上了。”白剑恶的态度看起来不冷不热的。
岳东北挺着大肚子,在营地上踱起了步。那假人仍放在篝火堆旁边,他经过时轻轻踢了一脚,笑骂:“就是你这么个破东西,害得我们一夜没睡好。”
“和值夜的两位比起来,我们算幸福多了。”周立玮说完,抬头寻摸了一阵,奇怪地询问,“吴群怎么不见了?”
“打水去了。”罗飞往水坑方向指了指,突然想到那儿没几步的路程,而吴群去了也颇有一阵了,于是忍不住说道,“哎,他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光天白日的,能有什么……”白剑恶的话没有说完,剩下的“意外”两个字被生生地逼回到了肚子里。
因为吴群恰在此时回来了。他的出现立刻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见到眼前的情形,众人的心都是“突”地一沉。
只见吴群从树丛中钻出,脚步踉踉跄跄,像是喝醉了酒一般。他的五官扭曲,显得极为痛苦,双眼则睁得溜圆,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爆裂而出;更加令人骇异的是,他的双手正伸向口中,做着一件匪夷所思的奇怪举动!
他将十根手指搓成锥形,指尖死死地抠住了自己的舌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外拔着!
“怎么了?”白剑恶大声喝问着,同时快步迎了上去,赵立文紧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左一右,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吴群。
罗飞三人也立刻上前查看。
吴群直愣愣地瞪着白剑恶,神色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他似乎很想说些什么,但舌头长长地拉在口腔外,使得他只能断续地发出“呃呃呜呜”的声音,那声音干涩刺耳,已经毫无人类的生机。
看起来,他此刻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那十根手指上,柔嫩的舌头已被他拽出了两寸多长,指甲也深深嵌入了舌苔中,隐约泛起了血丝。
虽然无法交流,但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到,吴群有一种强烈的欲望,要把那根柔软的条状物从自己的口腔中生生拔掉,似乎那不是他自己的舌头,而是一条钻入他体内的毒蛇!
“赶快阻止他!他这样下去会送命的!”周立玮着急地嚷了起来。
他话音未落,罗飞已抢上前,伸手去掰吴群的手指,白剑恶和赵立文也各腾出一只手来帮忙。可吴群的十指却如铁铸的一般,牢牢地抠在自己的舌头上,竟难以挪动分毫!
吴群的舌头似乎已被抻到了极限,他的脸此时憋得通红,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起来。
“快来帮忙!”罗飞心知情况不妙,大声呼喝。周立玮和岳东北也加入了人团,一根一根地撬动着吴群已几乎僵硬的手指。
终于,吴群似已耗尽全身的力气,十指松动,被众人从舌头上分离了下来。
可是谁也无法感受到一丝欣喜,因为与此同时,吴群的呼吸已停止,他的两眼僵直,目光中再也没有任何生命的光彩。
他的身体也瘫软了,只有那条舌头仍然长长地伸在口腔外面,在死者的脸庞上形成一幅诡异可怖的构图。
白剑恶眼见着自己的又一名亲信手下莫名惨死,又惊又怒。他蓦地从人丛中抽出身来,摸出腰间的砍刀,直奔水坑的方向而去。
水坑所在的位置距离营地其实只有十多米的距离,但因丛林遮蔽,两边的视线互不能及。瞬息之间,白剑恶已赶到了水坑边,此处林木环绕,一片静谧,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略微一怔,然后持刀在手,愤然环顾,嘶哑着嗓子喊道:“他妈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给我滚出来!”
却听树丛哗啦啦轻响,真有一个人影随之钻出,白剑恶一惊,定睛看时,那人却是罗飞。
罗飞不像白剑恶那般激动,他面沉似水,双目却炯炯有神,四下里细细查看。
吴群带来的水壶大多整整齐齐地码在蓄水池的边上,只有一只歪倒在别处,壶口明显有水洒出的痕迹。罗飞走上两步,把那只水壶捡了起来,只觉手感略沉,那壶中尚存有一小半没有流尽的水。
“这是吴群的水壶吗?”罗飞问白剑恶,后者点点头,算是回答。
罗飞又蹲下来,只见地面上满是杂草败叶,要想在这里分辨出足迹是不大可能了。
“还是回营地看看吧,这里不会有太多线索了。”沉吟片刻后,罗飞对白剑恶说道。
白剑恶此时已冷静了很多,他铁青着脸,把砍刀收起,然后和罗飞一道往回走去。
营地上,周立玮正在检查吴群的尸体,赵立文手按砍刀护在一旁,每看到同伴的惨状,便脸露愤恨之色。岳东北独自负着手,脸朝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边有什么情况吗?”见到罗飞二人回来,周立玮立刻抬起头问道。
罗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蹲下身来查看了一下死者的前襟,很明显,那里沾有大片的水渍。
罗飞左手握着吴群的水壶,右手食指在那片沾湿的衣襟上轻轻地叩击了几下,随后他微微偏着脑袋,开始一步步地叙述思路中展现出的场景:“他去打水首先给自己打了一壶然后他当场开始喝水,就在这时,发生了某件意外……”
“什么意外?”白剑恶在一旁追问。
罗飞摇摇头,迷惑地看看死者的面庞,自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去拔自己的舌头?”
他思索了片刻,似乎没有什么头绪,又问周立玮:“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发现?还有,具体的死亡原因是什么?”
“他的全身都没有创伤,要害部位也没有受击打的痕迹。开始我以为他拔舌的动作造成了口腔堵塞,从而窒息死亡,可是……”周立玮指指死者暴露在外的舌头,“这里似乎另有一些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