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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节

顿了顿,冯话齐又道,“你说的黑色板子,听起来倒也不错,这些天你师娘总数落我,平日在课堂上花费的纸张太多,要省些用,你且说说看,这黑色的板子该如何弄?”
冯话齐到底是“识货”之人,以前学塾学生多,束脩收得也多,平日里多用几张纸写给学生看,也不如何心疼。可这次溺亡事件导致学生大批退学,不是将来交不交束脩那么简单,人家一旦退学,都会把之前半年的束脩要回去,这使得冯话齐的那点儿积蓄迅速被掏空。
现在冯话齐恨不能把一文钱拆成两半花。
沈溪把黑板的大致模样形容了一下,这年头要制造粉笔需要技术,成本高不划算,粉笔完全可以用石灰块来代替,反正早在春秋战国时中国就开始使用石灰了,到明代已经非常普遍,随处可见。石灰块同样可以在黑板上写字,只是在使用前稍微得打磨一下,有个尖锐的凸起部位就行。
“先生,印刷作坊里本来就有黑色的染料,让木匠拼一块木板,染上涂料就成。若先生需要,我回去让木匠稍微帮忙弄弄,让他们送过来。”沈溪自告奋勇。
冯话齐赶忙阻止:“不可不可,你只要把如何造的说清楚就行,要做也是先生找人做。你以后也要如此,凡事亲力亲为,切不可假手他人,知道吗?”
沈溪笑着点头,但他还是想帮冯话齐渡过难关。
难得有人欣赏他的才华,还不吝指教。现在正是冯话齐落魄的时候,沈溪自然想多帮些忙。
沈溪主动退了一步,说给冯话齐引介木匠,这个冯话齐倒是欣然接受了。
等沈溪回去后。把印刷作坊的木匠找来,告诉他们如何制造黑板,这些木匠要做这点儿活还是轻而易举的,本来印刷作坊就需要很多宽大的木板,这些木板都是用木材拼出来的。材质要比普通木头好许多。
沈溪拿出之前惠娘给他的压岁钱,叮嘱这些木匠回头只象征性收冯话齐一些费用,反正冯话齐对于木工活不熟悉,应该不知道一块黑板到底要花多少钱。
等黑板造好,沈溪等着冯话齐过来搬。
这时候冯话齐正在岁考,因为一直忙着教书育人,其本身并非廪生,他所求不过是考个二三等及格就好。
在此期间沈明钧收到家书,原来长汀县这边岁考结束后,很快就要轮到宁化县的岁考。现如今一家老小都在盯着沈家老大沈明文,希望他能考个好成绩。
毕竟入秋后,就轮到三年一度的秋闱,这次考试等于是为乡试预热。
“……娘说,让我这几天回宁化一趟,最好带小郎一起。现如今一家人分居几地,甚为不便,娘想在宁化城里买个院子,让我回去帮忙看看。”
沈明钧接到家信后左右为难,这边印刷作坊很忙。订单一批接着一批,苏遮柒把定制的彩色连环画运到江南,再次引发轰动,仅仅南京一地就轻松将这批货消化掉。尝到甜头。后面苏遮柒不但连续增加四笔大额订单,还介绍他人前来预定。
印刷作坊忙得不可开交,作为掌柜,沈明钧每天起早贪黑,甚至很多时候晚上还得去仓库守夜。
周氏叹道:“相公要回去,我不阻拦。可小郎只放四天假,眼看马上又要读书了,如何走得?相公这次回去,正好到县城那边的印刷作坊看看,每次都是书信沟通,不亲眼瞅瞅如何能放心?”
沈明钧点点头,其实他自己也舍不得离开府城,这边不但有妻儿,还有个他日思夜想的谢韵儿,可老太太李氏勒令他必须回去,他有些无可奈何。
沈溪扯了扯周氏的衣服,想提醒老娘,老爹希望得到她的挽留,而不是送行。
沈明钧两口子平日关系融洽,唯独提到家人的时候,二人之间总有嫌隙。沈明钧知道妻子心情不好,撂下两句话,趁着天没黑动身去了仓房那边,其实是想避开周氏。
等惠娘从银号回来,周氏把沈明钧要回宁化的事一说,惠娘立马问道:“姐姐就没留一下姐夫?”
“留什么。是老太太让他回去的,妹妹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老太太的为人,这几个儿子,除了她捧着供着的老大,谁敢忤逆她?”周氏没好气地道。
惠娘轻叹:“其实老太太只是想找个借口,光明正大使用姐姐之前寄回去的钱,在宁化城里安家落户,姐夫是否回去影响不大……要不我托人多送些银子回去,就说这边离不开姐夫,老太太肯定不会为难。”
周氏摇头不迭:“这是沈家的事,哪能总让妹妹费心?他自己也想回去,索性由着他,正好让他回去看看宁化那边的药铺和作坊,虽然每次来信都报平安,但谁知道实情是怎样的?”
惠娘笑了笑没再多言,本着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原则,她很少搀和沈家家事,尤其是李氏和周氏这对婆媳的紧张关系,可不是说她三言两语能调和的。
沈溪坐在门口,埋头阅读南朝梁武帝长子萧统编选的诗文总集《文选》,突然感觉光线似乎有些暗,于是从门缝看出去,只见洪浊伫立门前,犹豫不决,像是要敲门进来,但又迟迟不敢下手。
“娘,我记起来还有功课没做,我先回去了。”
沈溪说完,却不是从前门离开,而是从后院出门,他准备看看这个洪浊又有什么事。
第一六二章 术业有专攻
沈溪从后巷绕到前街,一眼就看到洪浊正灰头土脸立在那儿,徘徊不定,几次想上前敲门,又鼓不起勇气。
“咳咳……”
沈溪略微清了清嗓子,洪浊转过头来,急忙迎上前。
“小兄弟,我想见见谢家妹子,她可在里面?”洪浊言辞间有些急切。
“嗯。”
沈溪点了点头,他不确定洪浊是否把谢家的情况都摸清楚了。洪浊到汀州府后每次只是到药铺门口转悠,沈溪料想他从外界打听到谢韵儿在陆氏药铺坐诊,谢韵儿每日进出都是走的后门,并未给洪浊跟踪她知道谢家住址的机会。
洪浊望着药铺大门,神色中充满一种壮志未酬的感怀:“今日我去了汀江码头,本想试试以我的身躯能否扛得起谢家一门重担,谁知……我站在那儿两个时辰,连个请我做活的人都没有。”
沈溪上下打量洪浊一番,咋舌道:“阁下就穿着这一身去的码头?”
“嗯,有问题吗?”
洪浊把自己重新审视一番,丝毫没觉出有何不妥。他一身华贵行头,虽然几天没洗脏了些,可怎么也不会被人当作是苦力,因为他这一身绫罗绸缎,苦力就是做两个月工也买不起,就算买得起,在大明没有功名之人也是穿不得绫罗的。
沈溪没有明言,避重就轻:“你看你身子骨单薄,一看就像是没力气的,手无缚鸡之力肩无担柴之能,大概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那怎么办?我可是读书人,让我去做苦力,实在是有辱斯文,要不……我先娶谢家妹子,来日金榜题名,也好让她过上好日子。”
沈溪心说,难怪谢韵儿对这个洪浊又爱又恨,要说以洪浊官家公子的身份,将来很有机会跻身朝堂,就算他不做官,以洪家的家底儿,要让谢韵儿一辈子衣食无忧也是没问题的。
可问题是,这一切都是来自于洪家,但洪浊却离家出走,背着家里的意思想跟谢韵儿成亲,这样一来不仅得不到家族的助力,说不一定还会有反作用,至少谢韵儿没名没分,以后的日子会很难熬。
这个公子哥怎么看都只是个“理想主义者”,不知世道艰难,更没有为将来考虑。
“洪公子,你要让谢小姐过好日子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总要有银子才行,敢问洪公子如今可中举?”
洪浊摇了摇头。
“那离金榜题名有些远,洪公子乃是京城人士,要考科举得回京城,留在汀州府却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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