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4节
沈溪有意把鞑靼人的兵马数量往少处说,就是想稳定麾下将士军心士气,不让他们未战先怯。
马永成显得很丧气:“就算鞑靼人只有五万,可我们的兵马数量也不过一万五六千人,且其中有四五千是民壮……以我们的能力,身处困境,以一敌五有何胜算?”
刘序道:“怎么就没机会了?当年土木堡时,沈大人何止是以一敌五,都快敌十敌百了吧?”
张永破口大骂:“少吹牛,就好像当时咱家不在一样……你骗得了别人,休想欺瞒咱家!”
中军大帐内,争吵不断,沈溪对此不管不问,任由这些人发泄情绪。
马永成觉得情况不太对,看着一脸镇定的沈溪道:“沈大人,现在我们被逼到绝路上了,您不会是想我们自求多福,您什么都不管吧?我们这么多人,可都是以您马首是瞻,连陛下都相信您,咱家也将您当作最后的希望!”
沈溪淡淡一笑,问道:“怎么,现在才想起,本官还在这儿?你们不是要自己争个子丑寅卯吗?”
虽然沈溪说话的声音不大,可当他话音落地,在场鸦雀无声,没人再敢出来随便说话,就连张永也不得不闭嘴。
沈溪继续道:“如今的状况的确不容乐观,但至少我们还有喘息之机,鞑子也没马上攻过来,对吧?”
“现在的局面陷入僵局,鞑靼人也怕我们后方有援军到来,所以不得不把兵马分出很大一部分到榆溪河南岸,向榆林卫增加压力,以防关内派出援军来,而榆林卫也并非就坐视我们等死,若我们在接下来一两战中打出风采,将鞑靼人击退,军心大涨下,何愁援军不至?”沈溪语气显得很坚定。
当沈溪说完后,原本那些死气沉沉的脸,突然有了精神。
刘序道:“大人说得没错,只要我们打一两场胜仗,鞑子锋锐被磨去,他们就不敢随便跟我们叫板,我们别的不行,在这种搭建好阵地的防御战中,正是我们发挥特长的时候,我们手上大批火器可不是吃素的!”
“对!”
旁边一群人附和。
沈溪微微点头:“虽然不知鞑靼人几时发起第一轮进攻,但可以知道,鞑靼人不会久拖,最迟不会到今晚……第一场战事最为重要,若不能得胜,我们就将全军覆没,城内甚至不会派人来收我们的尸体!”
“但如果第一战我们获胜,鞑靼人必然会谨慎发动后几场战事,到那时,城内援军才会出来,我们也会有更大的机会完成绝地反击,甚至取得让世人惊叹的功勋,那时你们可就不再只是提几级的问题,可能直接封伯封侯!”
在场将领听到后,一个个眼神里散发出神采,是那种满带着贪婪的兴奋光芒,狼性被充分激发出来。
张永仍旧不满意:“鞑子一拥而上,我们不败才怪!”
沈溪笑了笑,说道:“张公公这就错了!难道张公公没发现,自打我们驻军开始,鞑靼人连骚扰的人马都不曾派来,任由我们挖掘战壕,还在外面布置陷马坑、地雷、拒马等阻止敌军骑兵突击的阻碍物?其实鞑靼人怕的不完全是我们手里的火枪,更有杀伤巨大的火炮……当初榆溪河一战,鞑靼人正是吃了火炮的亏,才一败涂地,诸位不会忘了吧?”
在场的人基本没经历过榆溪河之战,当然不会有切身感受。
不过几乎所有人都听说过沈溪在那场战事中的神勇发挥,即便那次首功不是沈溪的,但也奠定了沈溪在军中极高的威望,为其日后南征北战频频取得大胜奠定了坚实基础。
沈溪再道:“鞑靼人为求不被火炮杀伤,当然会选择分兵出击的方略,尽量让他们的骑兵分散开来,甚至可能会拿出厚甲和厚盾等防御性强的兵器作为倚靠!以本官前几日调查,鞑靼人虽然轻骑追赶,但他们后方却运来不少辎重。鞑靼人从来都是以战养战,此番又不攻城,为何要带大批辎重?想来,就是他们准备用来对付我们火枪、火炮的厚装甲!”
张永道:“未必吧?或许他们想灭了我们这一路兵马后,再去攻打榆林卫城呢?”
荆越得意地道:“不可能,有沈大人在河岸上带兵挡着,他们还想破城?简直是痴心妄想!”
“对,有沈大人在,他们当然想先对付沈大人,再说其他的!”在场将领纷纷嚷道。
以前是没什么本事的孬种,遇到战事也只会龟缩城内,可现在跟随的统帅是沈溪,那个传说中不败的战神,他们也就一跃而成为大明最精锐的兵马,具备了跟鞑靼人正面叫板的资格,在战场上也得到最高的尊重。
沈溪点头道:“鞑靼人的辎重尚未完全运到,所以大概还要等几个时辰,他们才能把一切布置好,大战才会发生。”
“从现在到战争爆发前,有一段平稳过渡期,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官兵充分休息,等恢复精神,再在分批次轮换的基础上,继续挖掘第四道、第五道甚至第六道战壕,把战事一直向河岸延伸。”
“这些防线将是我们抵御鞑靼人攻击的有力屏障,若最后所有防线都失守的话,我们也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第2207章 第二二〇八章 身死或身败
军事会议结束,与会人员陆续散去。
沈溪此时非常疲累,跟别人不同,他已经连续熬了几天几夜,虽然行军路途中偶尔会到马车上对付着眯一下,打一会儿盹儿,但到底没有进入过深度睡眠,对他来说快要到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唐寅留了下来,他没有官职在身,在军中仅仅是作为幕僚存在,而且是沈溪以私人名义聘请的,并不承担具体事务,赶路又多半是骑马或者乘坐马车,所以目前精神尚可。
“沈尚书,您已多日未曾休息了,得注意身体啊!”
唐寅关心地说了一句,显然是看出沈溪的疲惫。
此时沈溪坐在帅案后的椅子上,低着头闭目养神,听到唐寅的声音,他也没有睁开眼,只是随口回道,“没有人是铁打的,不但军中将士会疲累,连在下也有些扛不住了……难道伯虎兄不想趁此机会休息一会儿?”
唐寅摇头苦笑道:“匆匆忙忙赶到河岸,结果预料中的事情果真发生了,这一切让人既沮丧又失望,根本没心思睡觉。”
沈溪闻言不由睁开眼,抬头看了唐寅一眼,嘴角浮现一抹笑容。
这边唐寅在帅案对面的简易木凳上坐下,看着沈溪问道:“难道沈尚书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凌晨河边那场大火吗?只有沈尚书会有理由放这把火,造成我军背水作战、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战略格局,我说得对吧?”
沈溪没有回答唐寅的问题,他知道有些事根本骗不了聪明人,索性不多做辩解,如今全军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很多事可以摊开来说,只要唐寅不去跟军中上下揭露,让将士们记恨他便可。
“沈尚书有何可忌讳的?做了就做了,现在就算跟外面的人说,他们又能怎样?全军上下除了跟随你作战,拼得一条生路,还能作何?”唐寅忍不住抛出一系列问题,希望沈溪能够回答。
不过沈溪却始终低着头,无声无息。
唐寅刚开始以为沈溪是在思考如何回答,但过了半天见沈溪一动不动,便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站起来走到沈溪面前,半蹲下看了一眼,才知道沈溪已沉沉睡了过去,鼻息间带着轻微的鼾声。
唐寅皱眉自语:“这样都能睡着,得有多累啊?明明可以无惊无险回到大明,某人却非要带领全军来这等死地……何必把自己整得这么辛苦?”他本想搀扶沈溪到中军大帐后方侍卫铺的毛毯上躺下,但又知道不能惊动一个睡眠严重不足的人,若沈溪醒过来的话,再想入眠会很困难。
如此一来,唐寅只能回到刚才的凳子上坐下,看着前面睡得异常香甜的沈溪,心里无限感慨。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就在唐寅百无聊赖之际,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唐寅在路上以乘坐马车的时间多,目前体力尚可,他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见马九站在那儿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他,当即食指竖到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看到唐寅这番动作,马九先是一愣,随即探头往帐篷里看了一眼,见沈溪似乎睡了过去,当即退后几步。
“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