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节
见李轻尘转身欲走,魔罗赶忙道:“好吧好吧,我认输,实话实说了,我呢,在京城也算有些人脉,轻尘老弟心中一些久未解决的疑惑,说不定我可以为你解答哦,就当是报恩嘛,万万不用跟我客气,毕竟轻尘老弟,可是我的大恩人呀!”
李轻尘回过头,看着对方那殷切期盼的眼神,口中之言,似乎也隐有所指,神色顿时变得古怪,半晌,才终于点了点头,道:“好,我就跟你走一遭又如何?”
雨花河上,青莲庵中,抬步上得了二楼,魔罗赶忙走到窗边的长椅旁,躬下身,用自己的袖子仔细地擦拭了好几遍垫子后,这才热情地招呼道:“快坐吧,轻尘老弟,这垫子保管比我这颗心都干净。”
在他身后,罕见地穿了一身淡黄色素雅长裙,而非平常那样,如乡野村妇一样打扮的黄花听见这话,不由得咧了咧嘴。
李轻尘望向那脸上满是伤痕,纵横交错,奇丑无比的女人,顿时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何是在这里?”
并无丝毫的歧视之意,只是李轻尘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这里可是平康坊雨花河,是长安城中一等一的风流烟花地,像这样的一个女人,她凭什么站在这里而,她与这个男人,又是什么关系?
魔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黄花,当即严厉地斥责道:“还不快快将面具戴上,你瞧瞧你这幅尊荣,神憎鬼厌,看得人反胃,若是冲撞了我这恩人,你担待得起吗?”
李轻尘见他似是误会了,赶忙解释道:“没有的事,请,请你不要这样,我并非是以貌取人之辈,我......”
魔罗笑嘻嘻地打断了,摆摆手,道:“知道,知道,轻尘老弟是大善人,这些我都明白的,之所以在这里约见轻尘老弟你,是为了掩人耳目嘛,希望老弟能够谅解。”
李轻尘也没有再过于纠结这个问题,一只手轻轻捻动着手中的青釉茶杯,却不饮茶,而是幽幽地道:“你,似乎对我很了解?”
魔罗当仁不让地坐在了李轻尘对面,听见这话,情真意切地道:“我是真心想要报恩,那自然就得找到恩人你需要的东西才行,不然仅仅只是送些黄白之物,太俗气了,又岂能表达我之心意呢?”
李轻尘懒得跟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道:“说吧,你到底知道我些什么。”
魔罗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丝诡秘的笑容,神秘莫测地道:“我知道的,远比你对自己的了解,都还要多哦。”
李轻尘闻言,嘴角微微一咧,杀气毕露。
“那你知不知道,我要杀你,只需要一根手指,而且事后还不会有任何麻烦?”
魔罗手肘撑在二人中间的小方几上,将下巴搁在手掌心,轻轻地点了点,神色淡然地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我相信,你是不会这么做的。”
李轻尘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魔罗微微一笑,道:“很简单,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也想要知道真相的人,如今真相就摆在他的眼前,你说他怎么会舍得杀人呢?”
话音刚落,李轻尘一把上前揪住了魔罗的衣领,将他硬生生拖拽到了自己面前,厉声喝问道:“你究竟是谁,你都知道些什么!”
却不想,魔罗不但没有被吓到,反倒是极其激动地一把握住了李轻尘的手,满脸兴奋之色。
“好,就是要这样,凶一些,再狠一些,不这样,你又凭什么得偿所愿?心要狠,一定要狠,无拘无束,为所欲为,只有这样,才再不会有人敢打你的主意,只有这样,你心中的一切执念才能得到满足!”
非但没有震住对方,李轻尘反倒是被他这幅疯癫的模样所恶心到,顿时一把松开了手,冷冷地威胁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最好快点说。”
魔罗舔了舔嘴角,笑眯眯地道:“轻尘老弟,你是不是想知道,关于幽州镇武司的事?”
未等李轻尘开口质问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魔罗便解释道:“轻尘老弟离开鹿儿镇之后,就立马去了幽州,又在范阳城中大开杀戒,所以这件事,不难猜到,于是我就利用了一些我手里的人脉,帮着轻尘老弟查了一下,不不不,请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查轻尘老弟你的事,毕竟,你的事早已被抹去了嘛。”
这一下,李轻尘终于再也坐不住了,挥手间便以浑厚的真气隔绝了整个屋子,厉声喝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究竟是,不,你绝不会是什么回鹿儿镇省亲的普通百姓,鹿儿镇的事,就是你做的!在那种情况下,区区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说出那些话,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
第二百八十章 深渊的大手(下)
汹涌澎湃的真气于刹那之间化为了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狱,将整个房间笼罩在内,然而,身在其中的人,却远比李轻尘想象得更要镇定,不但那满脸伤疤,奇丑无比的黄裙女子丝毫不为所动,就连眼前这个的确没什么修为在身的男人,脸上也没有一丝畏惧的表情,相反,看他的模样,竟是那般的闲适,就似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一般。
可是,如今这小小的青莲庵,上上下下皆在自己神意笼罩范围之内,李轻尘敢担保没有高手藏身于此,他们凭什么这么镇定,不怕死么?
魔罗往后一倒,神情慵懒地靠坐在软绵绵的垫子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一只手撑着头,懒洋洋地问道:“是我做的吗?你再想想,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你的答案。”
见他这幅泰然自若,云淡风轻的模样,李轻尘反倒一愣,随即不禁开始低头沉思了起来。
是啊,是他么?
杀人的,是那些闻风而来的江湖武人,而纵容他们的,是襄州镇武司那些坐视不管,只求自保的武侯们,这关他什么事呢,以他的实力,他是断然不可能做成这一切的,难道,是自己错了?
他颓然地坐回了原位,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从哪头找起。
魔罗见状,却是咧嘴一笑,满不在乎地道:“是我,可我不过就是丢了一块烂肉在路边,引得一群野狗跑来争食,最后它们自己把自己给咬死了,哦,对了,争食的时候,它们的确顾不上路边的花花草草,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轻尘心神大震,他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猩红的血丝,咬着牙,声音中满是压抑已久的愤怒。
“你承认了!天魔化血功的消息,是你传出去的!”
魔罗点了点头,并不否认,而是直截了当地承认道:“对啊,是我,可你再想想,他们控制不住心里的贪欲,这难道也是我的错吗?怎么,我说着玩玩的事,有人当了真,最后出了事,也要怪到我头上吗?照你这么说,岂不是连茶楼酒馆里的说书先生也该被抓起来呢?”
李轻尘不想理睬他的诡辩,只是沉声质问道:“为什么?”
魔罗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道:“好玩儿呀,没什么其他的原因,难道你要问一个孩子踩死路边的蚂蚁是为了什么吗?我告诉你,就只是因为好玩儿罢了,蚂蚁的不幸,能怪得了孩子的天真吗?”
李轻尘的眼神冰冷至极,骆仙儿自尽之前那种由衷的绝望,他依然历历在目,手中升腾起金色的烈焰,那是誓言要烧去一切污秽的大日金焰,他冷冰冰地道:“好,那你的确该死,我发誓,我会一寸一寸地烧掉你,保管你最后只剩一个头的时候,也依然能感受到蚂蚁的绝望!”
魔罗闻言,并不畏惧,哪怕他明知对方的确一只手就能轻易地捏死自己,但正如他所说的,世间最厉害的绝学,其实是人心,而掌握人心的他,无所不能,故而他十分自信地道:“我相信你可以,但我更相信你不会。”
李轻尘冷声道:“为什么?”
魔罗笑眯眯地道:“杀了我,谁来告诉你真相呢?”
李轻尘不屑一笑,道:“我大可以自己去查,更何况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么?”
魔罗探出半个身子,将脸凑近,一边轻轻摇头,一边啧啧叹息道:“可怜,真可怜,我的轻尘老弟呀,你怎么还能如此天真呢,真相?除了你,谁会在乎这狗屁真相,是朝廷?还是谁?”
李轻尘咬着牙,明明手已经抬起,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大日金焰痛痛快快地印在对方脑门上。
魔罗撇撇嘴,赤着脚走下了地,双手负后,慢悠悠地念道:“幽州镇武司没了,难道就只对真武殿有好处么?当然不是,你怎么就忘了,还有那位白衣兵仙呢!啧啧,我真是讨厌这名字,装神弄鬼,但不得不承认人家的厉害,总之,幽州,凉州,陇右三司呈掎角之势,镇的是谁,还不是朝廷为了钳制那位白衣兵仙而设,你想杀上真武山报仇?我告诉你,这不过都是痴心妄想!”
“长安城数度扩建,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这座城本身成为一座厉害的大阵!加之长安城中高手如云,远的不说,你们长安镇武司的武督,十方镇魔狱的狱长,这些都可算是世间可数的高手了吧,可为什么上次这些高手们都没出现,而是任由真武殿在长安城中胡作非为,一直到最后才跑来收拾残局呢?让我来告诉你吧,因为他们不敢,他们怕死,只要洛阳那位武神大人不开口,他们加起来也不是那位真武殿主的对手,明白了么?来,现在你再来告诉我,你们凭什么杀上真武山,就凭你们这大猫小猫三两只?快别逗我笑了!”
“轻尘老弟,你是不是在想,那朝廷为什么还要弄这次声势浩大的演武呢?哈哈哈,不过就是稳定民心罢了,将各镇武司的顶尖战力招至长安,有些人才能睡得安稳,这就是上面那些大人物们最真实的想法。你现在明白了吗,他们是绝不敢跟真武殿直接开战的。攘外必先安内,那位白衣兵仙如今才是大头,他若是起兵,整个大洛都将在顷刻间崩塌,这远比什么真武殿主的危险更大吧,你说,朝廷怎么可能出兵真武山?”